杜昕言闻方一怔,松了她的手。他一直盯着她的眸子,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我知道一定是你。”
笑菲坦然地任他盯着,微笑道:“我放走他会得到什么好处?凭什么认定是我?”
“沈小姐当然知道若是明里抓了耶律从飞,契丹王必会大兵压境。如今国库空虚,年年战事不断。皇上为了平息战争,休养生息,索要赔偿后一定会放他回去。你只不过是顺水推舟救他,顺便再卖了他一份人情。不是吗?”
杜昕言移开身体,悠然看着沈笑菲。他知道是她放走的耶律从飞,一定是她!他被她柔弱的模样骗了一次又一次,他不会再相信她了。杜昕言沉吟片刻后道:“我现在没有证据。但是我总会找到证据的。你信吗?”
笑菲的眼神清澈如水,仿佛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她心里突然划过一个念头,身体随之有些发凉。杜昕言很聪明,他总有一天会明白她的意图。他会如何报复?
“沈小姐故意诱下官来相府,想必也有目的。差点忘了,刚才沈小姐说,能帮大殿下立得一功,说来听听?”杜昕言话峰一转,提起了笑菲说过的话。
皇上身体渐弱。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北有契丹,东有吐蕃,都对中原虎视眈眈。沈笑菲江南贡米案中顺手摆了大皇子一道的事情他记得清楚。他想暗中抓到耶律从飞不外也是想借此查出是与朝中哪位官员勾结,顺便也借耶律从飞摆三皇子高睿一道罢了。
他认定是沈笑菲放走的耶律从飞。她认不认他都无所谓。放长线钓大鱼,他总会抓到高睿的把柄。现在,他只能找着机会助大皇子高熙得到更大的好处。
沈笑菲沉默了会说:“我在长芦寺中发现耶律从飞之后,让无双盯住了他们。发现耶律从飞单独回到了客栈。他的侍从却偷偷宿在长芦寺外的船上。听说这是一艘来自大名府的船,今日要运送开光佛像前往大名府。那佛像精美壮观,浑身贴金。若是生铁铸就怕是有几千斤……”
她话未说完,杜昕言已然明白。塞外少铁,耶律从飞用佛像聚铁,明里运往大名府。暗中到了边境再拆散了送往北地,他是想要多铸刀兵。
他看了看天色,心急如焚。对笑菲一拱手道:“多谢小姐指点。下官告辞。”他为赶时间,轻功施展开来,像只黑色的鹰飞掠而出。
笑菲痴痴望着,长叹一声。她取下面纱,白皙的脸上挂着寥落的神情。
无双和嫣然这才进来凉亭。嫣然不解问道:“一切都在小姐计算之中,杜公子还为小姐遮了一个时辰的阳光,为什么小姐不高兴?”
笑菲取了面纱,露出容貌。苍白的脸上挂着寥落的神情。她懒懒的撑着头说:“他哪里是为了我遮挡阳光?他是为着帮大殿下。他心知肚明是我放走的耶律从飞,此时不深究是为了将来能抓住把柄一举击败三殿下。哼,得了消息像兔子一般跑开,心里没有半点留恋。我能高兴吗?”
嫣然嘟了嘴道:“契丹贼子,人人得以杀之而后快。小姐为什么一定放过耶律从飞?”
笑菲叹了口气道:“他不是说了?耶律从飞一回到客栈就发现了暗探监视,密捕他是不成的了。一旦公开抓了耶律从飞,契丹王必然起兵。战事不断,再打国库里也没银子了。皇上收点好处还不是要放了他。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借机要点好处。这不是又将耶律从飞聚铁器铸佛像的事告诉了杜公子?能拿获铁佛,总也能帮自家军队的。”
笑菲懒洋洋的坐在亭子里,觉得嫣然太笨,事事都需要她解释。无双依然一声不吭的站在亭外。笑菲这时倒觉得她安静的好,省得她再说言不由衷的话。
她回想起送耶律从飞出城的那一幕。那个男人让她觉得危险。看向她的时候,她浑身都有种浸进雪水的感觉。纵然他穿着汉人衣裳,衣袂带风书生气十足。可是他身上却有种杀气,那是在战场上养出来的凌利。
只等他道谢时,眼神变得柔和,那层杀气才消失不见。下意识的,她便说自己是四公主高婉,受人之托放他走。
她不想让耶律从飞知道,与契丹勾结的人是她。
江南贡米案已经了结,那些掉包的水寇一个活口没留。没有人知道那些被掉包的新米去了什么地方,以为粮运副使贪财全换了金银。而她去江南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掩饰被掉包运往北方契丹的粮食。
她用粮食成功与契丹王达成协议。耶律从飞此番南下就是为了把五船粮食成功运走。至于铁佛,那是顺水推舟掩人耳目之用。这是连高睿都不曾知晓的秘密。她没有民族大义,没有家国荣耻,她只为自己。笑菲只是想为自己多重保障,有了契丹这个外援,高睿将来想踢开她只怕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