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屈指数了数,明白了,今日距离他将容小意接到万花坪时,已差不多三日了。差不多的意思就是前后浮动不超过三天。既然三日之约已经到了,他是不是该过去问问容小意,要怎么才能消除身体中的小狗汪汪。
幸好现在已经黄昏了,他沿着花树的影子走,没有人看到他。暮色时分,万花坪附近并没有人。所以李玄无惊无险地上了这个天生高台。
他所有的烦恼立即全都消失了,他为他生了一对眼睛而由衷地感恩着。
因为他看到了一幕他永远无法想象的美景。
万花坪中生满了花,这本没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这些花全都大了三倍有余,怒发蓬勃,绵延而出,从藤蔓中间探出去,凌空结了一座花之高台。青枝翠叶红花紫蕊构成一条十丈长的阶梯,连接着高台与万花坪。那高台更显得孤悬天地之外,寥然不在尘世间。
李玄又讶又赞,游目望去,四下无人,静悄悄的,见不到龙薇儿与容小意。他暗暗纳罕,缓步沿着花阶走了上去。每走一步,他的身形就上升一分,不一会子,就走出了藤蔓的遮绕。那种寥廓感更强,浩浩渺渺的,似乎周天之上,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凭虚而立,将御风而行。
李玄心怀大畅,差点又哼出了“人生得一知己”歌。他登上高台,更是高兴,只见高台的中间,设了一个小几,上面列着一壶酒,两个杯子。花枝结成蒲团,列在几旁,简直就跟邀客一般。李玄掀开酒壶,就见里面盛满了酒。酒色微碧,也不知是什么做的,香味扑鼻。李玄本不喜欢饮酒,一闻到香味,也不由得酒虫涌动,满口生津。他喃喃道:“好酒好酒。”
他拿起杯子,那杯子也是一朵花结成的,花瓣合在一起,香艳而玲珑。李玄喃喃道:“风月本无主,既然是无主之物,我就尝上一杯吧。”
他斟了一杯,仰头喝下,立时只觉一股热力透体而入,顿时浑身懒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满腔烦恼块垒,立时消解。他抬头,暮色更浓,明月淡黄,出于东天,却仿佛一只硕大的明镜,悬立在花台的近侧。他俯首,山川渺然,天地无物,孑然一身,似游太虚。万朵娇花鲜艳怒放,却又仿佛永不背叛的朋友,陪伴着如此孤独的他。他不由得又斟了一杯,仰首饮下。
这一下再也收不住,左一杯啊右一杯,右一杯啊左一杯,不多会子,一壶酒喝了个净当光。李玄将酒壶提起来,仰首对着嘴控了几次,涓滴皆无。他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想要回去,突然酒气上涌,高台上的花枝颇为不平,他的功夫本又稀松平常,咕噜咕噜滚到了台边上。冷气逼来,李玄喝下去的美酒陡然涌上头来,昏昏沉沉地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他的酒量小的很,这酒壶看上去虽小,却盛了一斤多美酒,这番都喝了下去,还有个不作怪的?李玄想要爬起来,酒劲上涌,却哪里还有力气,骨碌碌打了几个滚,将高台上的名花异葩压了个一塌糊涂。
不过这倒让他快意了些,躺在高台上,习习微风吹过,浑身滚烫,倒也舒服。李玄大声唱着“人生得一知己”歌,决定今晚就露宿于此了。
突然,一声尖锐的娇喝传了过来:“你在做什么!”
李玄吓了一大跳,醉眼惺忪地望过去,就见龙薇儿满脸惊讶、愤怒地望着自己。他脑袋里昏昏沉沉的,顺口道:“不做什么,喝醉了在这里躺一躺。”
龙薇儿脸色更变,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提起玉壶,入手空空如也,龙薇儿尖声道:“你……你把琼玉液全都喝光了!”
李玄傻笑:“喝光了~很好喝~~”
龙薇儿气得浑身颤抖着,一股恶臭传了过来,将她的目光锁在了李玄吐的秽物上。她手脚冰凉。李玄滚过的地方一片狼藉。她充满绝望,突然坐倒在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李玄这一下慌了手脚,酒也醒了一半,忙道:“你哭什么?大不了我陪你的琼玉液就是了。”
龙薇儿哭得更伤心了:“琼玉液乃是宫中贡酒,普天下只有三瓶,你如何陪我?”
李玄搔了搔头,不以为然地道:“再珍贵不就是一壶酒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龙薇儿抽噎得都快背过气去了:“今日、今日是人家的生辰,人家好不容易请来了容姐姐,布置下九华云镜台,设下名花美酒,想跟谢哥哥两人好好庆祝,哪知……哪知你……”
李玄恍然,原来她费尽心机,先移来五大车东西,又请容小意施展九华云镜术,便是为了这个。他情不自禁地摔了自己一个耳光,感觉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