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太太怕坏了规矩,二话不说就替云初补了多支的银子,姚阑眼底闪过一丝不满,同是儿媳妇,她每日晨昏定省,起早贪黑的操持,也没讨个好去,这云初才进门几天,不让来请安也就罢了,还今儿添丫鬟,明儿补银子的,生怕委屈了她。
看了眼云初,姚阑暗暗咬了咬细碎的白牙,压下满腔的不满,换上一脸笑意说道:“瞧您说的,这么大个府,还差这几两银子了,四妹妹又不是外人,怎能让您给补,直接从大帐里出就是,哪用分的那么清了。”
“阑儿不明白我的苦心,不是这银子多少,是这规矩不能破了,否则,明儿你院里死个丫鬟,要一百两,后个他院里死个丫鬟,也学样要一百两……那就没完了,不是?阑儿也记得,这家大业大的,你们又妯娌姊妹众多,凡事不论大小,都要有度,没了法度,便是扯不完的官司。”
云初这才明白,不是她长的漂亮,脸上有花,众人才盯着她瞧,原来是嫌她银子花多了,不觉暗叹这古代人命的轻贱,一条活生生的命,仅值二十两银子,果然是为富不仁,心里悲叹,脸不变色,只坐在那儿瞧着,却并不感谢太太为她补了银子,在她认为,这些烂规矩索性打破了更好,至少能让那些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们心里感到一丝暖意。
话说到这份上,几位奶奶哪有不明白的,个个心里不平,脸上却不带出来,除了潘敏瞪着杏眼,斗鸡般看着云初外,其他人都笑着附和着,说太太多心了,这里云初最小,谁会为了这几两银子去攀比……
看着云初,太太忽然想起她昨儿也去了落雁湖,董仁在那儿撞了鬼,她竟没事儿,总觉得这里透着古怪,嘴唇动了动,但碍于老爷赞成,潘敏又在,终是没问出口,想起露院那个没封的角门,看了眼姚阑,转而问道:“阑儿,我记得让你找人将露院去落雁湖的那个角门封了,怎么到现在都没封?”
见太太突然问起这事儿,姚阑一怔,抬头想了想,回道:“回太太,媳妇原本已找了人的,正要施工,赶巧被治丧的巫祝袁伍撞见,阻止说,四爷虽然宾天了,但没过头七,灵魂还在露院里守着家人,见我们破坏他的东西会发怒,要媳妇断七后,等四爷的魂魄回归地府后再动工,所以媳妇才先上了锁,钥匙让专人管着,并嘱咐不准任何人出入,原是想着回您的,可巧那些日子事儿多,便给忘了……今儿既然提起来了,太太别急,媳妇这就让人去把钥匙收回来,放在您这保管,等四爷断七后,媳妇立即请人进来堵上。”
姚阑说着,看了云初一眼,见她端庄的坐在那儿,面无一丝羞愧之色,仿佛这事儿原本就与她无关,姚阑不觉气苦,真是个惹祸精,落了一次水,还没记性,都已经失忆了,还不消停些,自己因她受责备,她倒没事人般,像个佛似的坐在那儿瞧热闹。
提到董爱,太太一阵悲伤,半晌说不出话来,还是董国公说道:“三爷昨个儿在那儿撞了鬼,你婆婆担心随意出入那里,再撞了意外,才提起这事儿,那门既然是四爷生前修的,就别堵了,留着吧,只是记得嘱咐看门的,让来回进出的人仔细些。”
“老爷说的是,媳妇这就吩咐人去说一声。”
姚阑说着,回头给迎春递了个眼色,迎春忙应了声,悄悄退了出去。太太原本想依姚阑所说,先把钥匙收回来,以后再把那个门封上,不想董国公抢先发话了,不好当众反驳,只暗叹一声,不再言语。
这就对了,那门修了,就是让人走的,怎么能因噎废食呢,不愧是镇国公,见多识广又通情达理,听了这话,云初感激之余,暗暗赞许了一番,却不知这哪是什么好心,不过是董国公为了自己的雄图霸业,拿她做饵罢了。
见众人都不说话,云初想起霜儿昨晚被太太叫来问话,一夜未回,不知怎样了,有心问一下,说不定能救这个冒失的小丫鬟一命,想道这儿,见太太看过来,正要开口,却见一个小丫鬟从屏风后转进来,回道:“回老爷,太太,早饭已送过来了,现在就摆吗?”
“摆饭吧。”
听了丫鬟的问话,太太无力地说道。
……
第一次伺候太太用饭,云初真正领略了古代进食的规矩,但见诺大的一个厅堂中,丫鬟婆子们来来往往的摆放碗箸,穿梭于其中,竟鸦雀无声,只偶尔发出碗筷的轻微碰撞之声。
原本几个虎头虎脑,活泼可爱的小萝卜头,此时也都正襟危坐在饭桌前,目不斜视,哪像准备用餐,倒像是上刑场,准备从容就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