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听到“才女”两个字,云初觉得分外的刺耳,不等栾姨妈说完,便打断道:“女儿不听,女儿今儿一定要讨个说法!”
见云初粗鲁打断了她,栾姨妈皱皱眉,终是理亏,强压下心头的不满,正要说话,芙蓉敲门进来,抬头瞧见撕扯在一起的两人,不觉一怔,不安地看了云初一眼,却也不敢询问,犹豫了片刻,硬着头皮回道:“回姨太太,四奶奶,太太过来了。”
听了这话,看了栾姨妈一眼,云初冷冷地说道:
“好,我这就去迎接!”
见云初语气不善,芙蓉打了个寒战,疑惑地看向栾姨妈。
栾姨妈一面硬拽着云初,一面示意芙蓉道:
“还傻站着,快请!”
“忙了一大早,总算得了空儿,妹妹……”
正说着,只见一堆丫鬟婆子簇拥着太太走了进来,令云初意外的是,多日不见的柳儿也随在一边,太太话说了一半,抬眼瞧见母女两双双立在地中央,栾姨妈正死死地拽着云初,不觉怔住了,忙打住嘴里的话,转而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云初刚要开口,被栾姨妈一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冲太太尴尬地笑道:“没什么,这不,听说姐姐来了,正要去接呢,姐姐快坐”
见母女俩面色不善,太太也知有事,抬手将奴才们都打发了,吩咐喜梅、喜竹在门外守着,这才缓声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都先坐,有话慢慢说。”
说着,太太已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栾姨妈见了,也放开了云初,示意她上前见礼,自己则在太太身边坐下,见上茶的丫鬟退了出去,云初上前轻轻一福说道:“姨妈,媳妇自失忆后,忘了规矩,行事粗俗,不堪侍奉在堂前,还请姨妈允许媳妇跟母亲回去守节。”
听了这话,太太眼里闪过一丝恼意,随即恢复了自然,转脸瞧向栾姨妈,见她也神色尴尬,沉吟了片刻,淡淡地说道:“云初怎么尽说孩子话,你总是大家所出,又是我的亲外甥女,在我面前放肆些也就罢了,在他人面前,可千万别这样,否则让人见了,又该乱嚼舌头说我娘家的人没规矩。”
说着,看了栾姨妈一眼,太太又语重心长地补充道:“你要知道,你是我的亲外甥女,一旦你有个闪失,别人不说你,反会说是我纵容的。”
说完,也没让云初坐,太太兀自端起了茶杯,小口地喝了起来。
“姨妈,媳妇原本就忘了规矩,正是担心在府里行事没个章法,辱没了您的名声,才自请离去的。”
云初声音平缓,但语气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太太脸色微寒,端茶的手抖了抖,终是当家主母,没有发作出来,栾姨妈见了,忙在一边陪着笑说道:“姐姐别生气,姑爷刚走,云初心情不好,闹些孩子脾气也是有的,总是亲外甥女儿,您就多担待些,这不,刚刚听我提起柳儿的事儿,这才吵着闹着要个说法,说什么也要回去……”
提到柳儿,太太也知是国公府理亏,立时换了副笑脸,说道:“就知道你听了这事儿会不高兴,来,别站着,先坐下,慢慢说。”
见云初坐下,太太又柔声说道:
“这事儿我原也是不知的,还是那日柳儿昏倒在灵堂上,送回去请了大夫,才知道她有了身孕,已经一个多月了,在我的威逼下,才说出是四爷的,她知我已将她许给了四爷,这才没了顾忌,做出没脸的事情,按府里的规矩,我原是要禀了老爷处死她的,只可怜四爷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身后无人,好歹留下这么一条根,你让我怎么舍得?”
太太说着,不知哪句话触动了心事,忍不住落下泪来。栾姨妈忙递过帕子,温声劝道:“姐姐,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太太接过帕子擦了擦眼睛,继续说道:
“这不,我早罚她跪了几个时辰,还是她苦苦哀求,说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只是四爷就这一条遗脉,哪怕等她将孩子生下来,再处死也好,她也愿意就随了四爷去,只是好歹给四爷留个后,我这才叫了你母亲去商量,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把孩子放在你名下,四爷生前做了没脸的事情,但人已经走了,万岁又封了谥号,再揪出这事儿,没脸也还罢了,就怕被小人听了去,奏上一本,惹得龙颜大怒,就……”
说道这,太太顿了下,看着云初,夸赞道:
“云初才华横溢,温柔贤淑又雍容大度,在栾城也是出了名的,就不要和个丫鬟一般见识。”
太太说完,栾姨妈也接着劝道:
“云初,我知道你骤然听了这事儿,心里不舒服,我刚听了这事儿,也别扭了一阵子,但事已至此,云初还是往开处想想,如果姑爷活着,不说是你,我和你婆婆也容不下这事儿,一定会绑了柳儿任你处置,可毕竟……掉过头想想,这何尝不是姑爷前世积了德,阴差阳错,竟留下了一条血脉,你今儿容下这孩子,也是积德的事儿,可不兴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