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摇摇头,人像被掏空了一样愣愣的。目的达到了,然后呢?突然觉得很委屈,再也没脸见人了,扭身抱住她母亲失声痛哭起来。
沛夫人也禁不住抽泣,“这是做的什么孽,受这冤枉气。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往后就太平了。”
慕容b手足无措,想抱在怀里安慰,无奈谢大妇在场,不好太过逾越。他绕到她身边查看,心虚的嗫嚅,“我对不住你,这是最后一次……”
“确实是最后一次,因为再也没有以后了!”她霍地站起来,“你要利用我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分明早来了,却眼睁睁看着我挨打。你要的就是个结果,我的想法我的脸面全然不在你考量之中。”
他知道她怨他袖手旁观,可这也是情势所逼,是无可奈何的事。他只有好言开解她,“你先消消气,听我同你说。我是很早就来了,之所以没有立时过去,是因为时机不成熟。你们两个不过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我来了又怎么样?顶多责怪她两句,她没有大过错,想和离都没有借口。”
言下之意就是等她挨打么?她怒极反笑,“你果然有成算,这下子逮到了好借口,休了她,连带着把我的名节也糟蹋尽了,我真要多谢你呢!我对你太失望了,你口蜜腹剑,到底哪句话才是可信的?我若是再信你,连我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我问你,槐花林的消息究竟是谁散播出去的?是王宓还是另有其人?”
他垂着头,半带彷徨半带愧怍,不回答她的话。
沛夫人看在眼里,什么都明白了。不可能是王宓,王宓大不了乘着东风推波助澜,真正的始作俑者应该是他。他考虑得很周密,只要不怕毁了自己的名声,这就是个一石三鸟的好计策。有了休妻的由头,再栽赃尔朱太傅,最后连弥生也在他的算盘里。太后和辅政王爷一搭一唱,下面的官员更不敢说公道话了。至于琅琊王氏,以前或许要倚仗他们,如今局势不同了,他变得足够强大。并且先帝手里极力提拔谢氏,王氏只能作为后备。现在明着打压也没有大碍,他们这百年大族想要屹立下去,最后必然向他屈服。玩弄权术的人都深有感触,挟制的感觉可比托赖美好多了。
说实话他把弥生害得这样,她这个做母亲的有理由去憎恶他。可是再转念一想,正因为他的不择手段才有今天的成就。帝王之术,向来没有心存善念这一说。如果他是个瞻前顾后的性子,怎么杀出重围,从嫡子的最末一位走到离御座一步之遥的高台上?
“罢了,事情到了这地步还管什么谁是谁非。”她比弥生阅历广,眼下的当口审时度势很重要,忙圆融着开解,“有话好好说,急赤白脸的不顶用。以后日子长着呢,活着那么揪细可是要累死人的。”
弥生知道阿娘向着他,先帝留下的浮华都靠不住,只有抓住活人才是最实际的。她抚抚脸,可惜这一巴掌打醒了她,才看清原来构建在他身上的梦想是虚的,这辈子都不能成真。
她转身叫从方,“我乏了,回宫去吧!”
沛夫人讶然,“这就走么?”
她声泪俱下,跺脚道,“留在这里干什么?给人做笑柄么?”高声喊元香和眉寿,“我的氅衣呢?快拿来!”
慕容b见势不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上去扯住她道,“你听我说,我……”
弥生愤恨至极,瞪着他的手叫他放开。他并不听,一味抓着她试图解释。她怒上心头,反手就是一耳光,似乎打得不比王宓下手轻,自己掌心也辣辣痛起来。没错,她就是躁透了急欲摆脱。心里潜伏着汹涌翻滚的怨气,她无处舒解。一切恶果皆因他而起,不打他打谁?打的就是他这黑了心肝的混蛋!
在场的人都被这出人意料的一巴掌打懵了,沛夫人目瞪口呆,隐隐担心慕容b要恼羞成怒。待要责怪弥生,却看她奋力的挣扎,叱道,“放开,再不放开我还打你!”
他眼里黯然,隐忍着转过另一边脸道,“只要能让你泄愤,你尽管打。”
宫人们垂首而立不敢正视,沛夫人在一旁傻了眼,见她又要抬手,忙不迭拉住了,“成了,气也撒了,他递脸上来你还真打么?好歹顾念大家的体面,底下人都看着呢!”
“我还有什么体面?都是他!都怪他!”她叫嚣着,“我再也不要见到他,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我走!”
慕容b哀哀向沛夫人求助,嘴唇翕动着叫了声,“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