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噎了一下。这话叫她怎么说?若说是,一旦桃华生下来的不是儿子,岂不是自己打嘴,而且还把先帝托梦的事拆穿了?毕竟桃华这才有孕三个来月,谁能看得出是男是女啊?
皇后却在一旁道:“先帝托的梦,那还有假?郡王妃这一胎定然是儿子!到时候不管是大是小,过继给成亲王一个,先帝也就满意了。”
太后嘴唇微动,先是想拦着皇后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满,然而转念却突然明白过来,今日这事儿若办成了,谁还管得着日后生男生女呢?别说成亲王妃,就是先帝也没什么用了。
一念及此,太后倒觉得皇后这话说得极好了,遂也点了点头:“先帝正是这个意思。”
这婆媳俩是说谎都不眨眼了吗?桃华先是有些讶异,随即便觉得一股子怒火直冲头顶——太后和皇后什么时候关心过成亲王了,偏这会儿来做出母慈子孝、长嫂如母的模样了,就为了报复她,非把她跟孩子拆开不可!
“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生儿子了。”桃华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话,起身行礼,“臣妇身子有些不适,既然母后无恙,就先告退了。”她在寿仙宫也坐了半天了,皇帝应该知道她进宫了,这会儿应该过来才对,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动静?或许是在路上等着她?
皇后笑了一笑,看桃华站起身,才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道:“郡王妃这些日子可有西北那边的消息?前头朝堂上的事儿我也不知道,只听说西北那边仗打得怪难的,户部兵部紧催着要粮饷呢。安郡王在西北,想来知道战况究竟如何了?”
她一边说,一边心里暗笑。于家自然有人盯着安郡王府,当然知道安郡王只在刚到西北的时候给桃华捎过一封信,这段时间,西北那边根本没有再派人回来过,桃华若不担心,那才奇怪呢。
瞥了一眼正拿着帕子擦脸的成亲王妃,皇后只觉得一种说不出的轻蔑和憎恶。她素来不喜欢成亲王妃,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后者有两个儿子,而她连怀孕都不曾有过。可是这个愚蠢的女人,居然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都给折腾死了。早知如此,老天又何必给这种蠢货两个呢,若能分给她一个,那该有多好!
如今孩子没了,这蠢货又跑到宫里来哭。难道还真以为她跟太后会为了成亲王的子嗣费心不成?若说太后有多憎恶沈数,也就有多憎恶成亲王沈政,只不过因为沈政身子实在太弱,对那把龙椅毫无竞争之力,太后才把那份儿憎恶掩藏了起来罢了。
何况成亲王妃这些年连后宫都少进,从来也不曾到她和太后跟前儿献一献殷勤,连面子情的工夫都没有做过,也指望着宫里能帮她?简直是蠢得无可救药了。既然如此,这样的蠢货不利用一下,简直都对不起自己。
皇后恶意地想着。真是老天也在助于家。本来安郡王府跟个缩头乌龟似的,四面都是硬壳,教人无处下手。谁知西北军情一起,沈数跑去打仗了,蒋氏却偏偏因为有孕留在了京城。倘若西北军情不急,她不好下手。倘若蒋氏跟着去了西北,那就更鞭长莫及。如今局面有利至此,不是老天许了于家成功,又是什么呢?
何况,就算蒋氏留在京城,若她总以养胎为名不进宫,她也不能亲自跑去郡王府揪她出来,偏偏她早不进宫晚不进宫,专捡今日进了宫,那必是老天的安排了。大概,也只有成亲王妃这个蠢货,还以为今日真是来提什么过继的事吧……
想到这里,皇后忍不住又看了成亲王妃一眼,待看到她哭得鼻子眼睛都通红,摆在一张发黄的脸上格外难看,不由得嘴角和眼角的肌肉同时不太听控制地抽动了一下。这既是厌恶,又是想到了自己——如今她偶尔照那西洋玻璃镜子,便见自己的脸也跟成亲王妃差不多了,可她比成亲王妃还小几岁呢。
年老色衰……皇后只觉得心里发苦。虽然她从来也没有得过皇帝多少宠爱,并没有尝过“色衰而爱弛”的落差,然而单只色衰两个字,就足以让她痛苦了,更何况旁边这就戳着个年轻貌美的蒋氏呢?不过,等这件事做成了,蒋氏再年轻貌美,也还是得落到她手底下!
桃华听了皇后的话,心里却稍稍松了一点儿。如此看来,皇后并不知道初一回京,虽然说于家有什么事未必会告诉皇后,但皇后若不知道,于家八成也被初一瞒了过去。且皇后这么一说,她再去见皇帝,也就顺理成章了。
皇后看着桃华出了寿仙宫,对身边的心腹宫人看了一眼,只见宫人点了点头,便满意地一笑,转头向太后道:“母后,都安排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