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颓然往后靠了一下:“锐儿怎么……山东那事儿就险些——他怎么还敢这么干!”山东那件事,她还觉得于阁老太过胆大,现在才知道,于锐胆子更大啊……
于阁老夫人没吭声。自打作为继室嫁入于家,对于家人,她素来是多听少说,有些话太后说得,她可说不得。尤其于锐是于阁老看重的人,她就更极少评点了。
太后出神片刻,才道:“这事儿,就不能掩过去?”
于阁老夫人欠身道:“阁老必然是要想办法的,但……皇上对于家已经……日后,怕是总要下手的。”一旦帝王对你起了嫌心,纵然你没有丝毫错处,也难逃厄运,更何况于家并不是无懈可击呢。
太后苦笑了一下:“到底还是要走到这一步……”没想到她到了这个年纪,又要经历一场恶战了,这一场,甚至比她年轻时跟着先帝那一回还要危险。如果说去年乍闻皇后一直无孕是皇帝动的手脚,那种被背叛的愤怒支持着她还有斗志,那么之后接连不断的病痛已经将这雄心消磨了大半,此时此刻竟然有些打不起精神。
于阁老夫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是个女人,如今的尊荣已经足够,只想儿孙能一路平稳。可是于阁老动了这个念头,她也只能跟着,夫妻一体,她还能怎么办呢?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太后强打起精神道:“若做这事儿,必得仔细筹划,万不可操之过急。”
于阁老夫人道:“阁老说,西北那边进展顺利,定北侯府也不是铁板一块,再者皇上也想把定北侯拉下来,这倒是可以借用皇上的手……”皇帝想利用于家扳倒定北侯府,那于家也可以利用皇帝。
太后摇头道:“定北侯断然不会轻易放了兵权的。”这可是定北侯府立身之本,甚至也是保住沈数的资本。
于阁老夫人想了想道:“阁老说,此次赵党闹事,里头就有安郡王和定北侯府的手笔。阁老猜测,皇上跟安郡王说不定已经握手言和。”这件事于阁老也只是猜测,曾跟她说如果太后不问就不必说,免得太后过分担忧。
太后果然一下子变了脸色:“这可是真的?”她是知道蒋氏给赵充仪诊治之事,但蒋氏本就是个医者,为人治病也并不问是否一党,因此她还真不知道赵家跟安郡王府竟然联手了。
“他,他竟然与老四言和了?”太后仍旧不敢置信,这可是关系到当初争夺皇位啊!
“怕是因着安郡王妃。”于阁老夫人低声道,“若是处置了安郡王,郡王妃又如何自处呢?再说安郡王如今也没有争夺皇位的机会了……”皇帝已经坐稳了那把龙椅,甚至连儿子也有了,安郡王还凭什么去争呢?倒不如反过头来讨好皇帝,扳倒于党建功,将来倒可保住一世安稳。
“为着一个女子……”太后简直不敢置信,“他,他倒长情……就为着蒋氏生得与夏氏有几分相像……”
“怕也不单是为了皇长子妃。”于阁老夫人虽然不常见桃华,但那些事情却早已耳熟能详,“安郡王妃确是与众不同。”皇帝纵然后宫佳丽三千,可却没有一个能跟安郡王妃比的,这样特立独行的女子,焉能不吸引皇帝的目光呢?
太后怔了片刻,喃喃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遂了皇帝的心意,让她进宫……红颜祸水,果然不错!”
于阁老夫人对此事当然不好置评,进宫不进宫的,当初可都是太后做下的事,太后自己后悔也就罢了,可轮不着她来说:“阁老说,如今皇上还不知道咱们家已经晓得了此事,正可利用这个机会。”
既然安郡王愿意臣服于皇帝,那定北侯手中的兵权是必定要放下的,皇帝想得这兵权,于家就可乘机入手,偷梁换柱,李代桃僵。唯一的麻烦在于,西北军离得太远,如何能调动他们入京,这却是个难题。
“这,这太冒险了……”太后一听到皇帝与沈数言和联手,便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好。
“可若不如此,皇上与安郡王一旦没了嫌隙,同心协力对付咱们家……”那就更没希望了啊,一个有权一个有兵,于家还有什么活头。
太后颓然向后靠在椅背上。是啊,从前先帝需要于家,是因为他要与兄弟们争位,皇帝需要于家,也是因为有沈数在后虎视眈眈。倘若现在没有这只虎了,那皇帝还要于家这群狼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