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数在定北侯府的时候,自然遇见过定北侯夫人生产,那时候定北侯就在产房外头打转,也是不曾进去过的。他这会儿已经没主意了,桃华说什么就是什么,胡乱点了点头道:“我都听你的。只是你,你这——”
桃华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刚想安慰几句,一阵强烈的疼痛涌上来,登时让她跟出了水的鱼似的说不出话来了。宫缩的频率上升得比她想的快,说不定她的生产过程会比较短呢。
“产房,收拾好了,没有?”桃华勉强喘过一口气,“还有,进产房的人,都要,仔细洗手,换衣裳,一应用具都要……”说是不紧张,其实事到临头也紧张的,情不自禁就念叨起来了。无菌环境很重要啊,若是生个孩子倒落下什么毛病,那也不成啊。
“王妃放心,蝶衣在那儿盯着呢,全部都会消毒的。”薄荷感觉到桃华攥着她的手指猛地收紧,顿时也紧张了起来,“产房也差不多收拾好了,她们马上就会来——”
她话犹未了,玉竹已经飞奔进来:“产房收拾好了,蝶衣姐姐让接王妃过去!”
产房是早就备好了的,且早就烧过地龙祛过寒气,每日都要收拾的,这会儿准备起来自然是快得很。沈数二话不说,上前打横把桃华抱起来,又叫薄荷给她盖了件披风,这才大步出了房门。
产房其实就在正院里,走过去不过十余步路罢了。那边本来已经准备好了担架,谁知根本没用上,却是王爷亲自抱着人出来往产房里送。
一个院子里的下人都不出声儿,只彼此交换着眼色。除了几个贴身侍候的人之外,其余的人其实并没机会接近桃华,虽然知道王妃得宠,但到了这会儿亲眼看见,才更觉印象深刻。
蝶衣正在产房里做最后的巡视。如今这郡王府里,除了桃华之外,她大概是最知道消毒之重要性的人了。但凡接生要用到的所有东西,从半个月前就反复用沸水煮烫,随时备用。
“姑娘,这都洗了三回了……”产婆对着一盆烈酒,也愣住了。自来了郡王府,这位蝶衣姑娘每天催着她洗头洗澡——这也罢了,横竖郡王府有的是柴禾和热水,大户人家嘛,总是特别讲究的。
然而今夜被从床上拽起来之后,先是给她穿了一件雪白的麻布衣裳——乍看跟穿孝似的,也不怕不吉利——之后就是洗手了。
做产婆的,当然知道洗手是必要的,然而像郡王府这种洗法,也实在是少见:先是用上好的鹅油胰子从手肘处开始,仔仔细细地反复洗过三次,然后又有人直接端了一盆烈酒来,让用这酒把双手再擦一遍。
这可是酒啊!不是那不值钱的水!而且这酒闻起来比普通烧酒似乎还要冲一些,若是拿到外头去怕不要好几两银子一坛?眼前这一盆酒就有半坛子的量了,几两银子居然就这么拿来洗手,这真是……
自然,郡王府是不差银子的,就算用窖藏的老酒来洗手也没什么,只是,这用酒洗手到底是个什么讲究,有什么必要呢?难道说郡王妃喜欢酒,生孩子的时候也要闻着酒味儿才能生得顺利?
“让你洗就快洗!”蝶衣也同样洗过了三次手,率先把手臂伸进酒中浸了一遍,拿出来在空气中晾干,“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用手去碰别的东西,要拿什么都让丫头们做。”
产婆稀里糊涂地跟着做了,便见又有几个丫鬟,用盘子托着剪子刀子白布之类的东西进来,那刀剪上还冒着腾腾白雾,显然是刚从沸水里捞出来的。产婆举着赤裸的双臂,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桃华被沈数抱进产房的时候,那阵子疼痛又过去了。郑嬷嬷已经叫人煮了红糖鸡蛋,下了鸡丝面,统统端了上来:“王妃趁着这会子没事,先吃点东西。”
“还能吃得下?”沈数摸了摸桃华的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不吃怕一会儿没力气。”桃华推推他,“终究你在这里呆着不好,出去吧,我没事儿。”
沈数被郑嬷嬷和薄荷一起推出了产房,开始在院子里打转。初一和十五,还有邬正都匆匆跑了来,大家都是光棍,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站在一起,看着院子里的丫头们忙碌。
初一嘴快,听产房里没什么动静,忍不住道:“听说生孩子都是大呼小叫的,王妃怎么没动静?”
邬正踢了他一脚:“那是还没生呢。王妃哪是那样大惊小怪的人,轮得到你来多嘴!”没见王爷已经跟热锅上蚂蚁一样了,别再节外生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