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二十几岁尚未成亲,又愿意娶个二嫁的,多半也是为了穷的缘故。”桃华变换了一下姿势,“随她自己的意思吧。”
如今她已经快八个月的身孕,无论是坐是躺,都感觉到了肚子的压迫。腿脚也肿了起来,每日在外头院子里走上几圈,回来就得让人细细推拿一番才能舒服些。
薄荷叹了口气:“我听萱草的意思,是想让我回来求王妃,劝劝陈姑娘呢。她再这么挑来挑去,萱草怕传出了挑剔的名声……最后又耽搁了。”
求亲这种事,登门多固然是件好事,但若这个也不许那个也不许,却也难免被人议论个挑三拣四,有些人家若是听了这个名声,或许就此退缩了。女子花信之期毕竟短暂,萱草真怕陈燕这么挑上几年,最后年长未售,就不得不降格以求了。
桃华摇了摇头:“我说话她未必听。”从前都不听,现在她把人送到无锡不管了,陈燕不恨她就是好的,哪里还会听她的。
薄荷也不想桃华再被牵扯进陈燕的事里去:“我当时就回她说,如今陈姑娘都复了姓氏,王妃也不好再管她的事了。倒是萱草可怜,一直跟着她,也不知将来怎样。”
“她忠心,陈燕总还是知道的。”桃华沉吟了一下,“你拿十两银子赏她,叫她仔细劝着吧。将来若是有什么不好,送个信来京城,我若能帮她总是帮的。”
底下给桃华捶腿的玉竹一直竖着耳朵在听两人说话呢,这时心里已经明镜似的——郡王妃说的帮,不是帮陈家姑娘,而是帮萱草。不为别的,就为她是个忠心之人。
这还是别人的丫头呢,王妃都肯帮。若是自己的丫头,忠心耿耿,王妃又怎么会亏待?玉竹想到这里,只觉得浑身是劲,捶得更用心了。
“不说陈燕了。你看了太太,怎么样?”陈燕既然过得还不错,桃华也就无心再关注她,横竖她今年也才十六,就说到二十岁再嫁人,中间也还有三四年的时间慢慢挑选呢。
薄荷想也不想就摇头:“太太看着真有些骇人……”瘦得脸上一点肉都没有了,偏偏两眼还贼亮的,看见陈燕更亮得吓人,就跟两点鬼火似的。
“陈姑娘看太太的模样也吓着了,亲手端了饭来给她吃,可太太就吃了几口就说饱了。陈姑娘吓哭了,她还说没事,说只要陈姑娘留下来陪她,她这病马上就好。”薄荷原是心里厌恶曹氏的,可如今见了曹氏这模样,也觉得心情颇为复杂。
“她愿意跟陈燕回无锡吗?”
薄荷那份儿怜悯立刻又没了:“老爷说了一句,太太立刻就哭起来了,说老爷如今有了新人,就容不下她了。奴婢听那意思,非但太太自己不想走,还想把陈姑娘也留在京城呢。”
桃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曹氏就是这样的人,永远都不知道分寸。
“奴婢已经跟林姨娘说了,先叫陈姑娘住在太太屋里,只当个客人待就是了。份例还比照着从前,只是没有月例银子。”
“这样就行。”客人,就是有吃有喝有住处,但是不要想插手蒋家的事,当然,也不会比着从前在蒋家做姑娘的时候再发给她月银。
“奴婢看,太太肯定私房会出银子的。”
“随便她。”桃华并不在意曹氏那点私房,“柏哥儿也不会跟陈燕争竞些这个。”对蒋柏华来说,陈燕纵然复了姓,也还是他的姐姐。桃华也不希望他长成一个小气的性子,毕竟将来整个蒋家都是他的,若是再争这一点半点的私房,那也实在不像个男人。
“奴婢看,哥儿对陈姑娘还是亲的。”薄荷说这话的时候有点矛盾。从私心来说,她当然巴不得蒋柏华只认桃华,但若是蒋柏华对陈燕毫无感情,她又会觉得不对劲了:“奴婢就怕,陈姑娘挑唆着哥儿来求王妃。”
桃华笑着摇了摇头:“不会。”蒋柏华若是能被陈燕说动,那早就被曹氏说动了。说起来这孩子年纪还小,并不能很明白这些事情,但他很知道自己并不明白,所以从不乱插嘴说话。之前曹氏天天在他面前哭,他除了安慰之外,也不过是忍不住在桃华面前提了两次曹氏的病情,却从未说过要接陈燕回来的话。
“哥儿也难……”薄荷听说蒋柏华不会被陈燕说动,松了一口气之余,又忍不住可怜起蒋柏华来,“这些日子光是侍疾,也瘦了好些呢。”
其实侍疾也用不着蒋柏华亲自动手做什么,自有橄榄和银杏呢,实在是母亲这么个折腾法,精神上的压力太大了。虽然蒋锡尽量开导了他,但蒋锡自己也是个比较粗疏的人,而且并不精通什么儿童心理学,并不能让蒋柏华真正放松下来。目前来看,倒是沈数时常带他出去跑马什么的,能让他宣泄一下情绪,更有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