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数拍了拍十五的肩,笑道:“说得有理。”
“那你说这车里会是什么?”初一反问。
这下十五答不上来了,摇了摇头。沈数笑道:“不知道,跟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说着,向身后四个做行脚商人打扮的侍卫点了点头,四名侍卫便挑担的挑担,策马的策马,从小山坡后头绕下去,不露痕迹地缀上了崔家的车队。
那辆马车里头,的确装的并不全是行李。挡在车门口的箱子后头,坐着两个人。
别看车子外表不起眼,里头收拾得还是挺宽敞的,崔秀婉坐在那里,跟坐普通的马车没什么两样,甚至连茶水点心也有。如果不是身边就坐了个孔武有力的婆子,这一趟就像是出门踏青了。
当然,如果真是出门踏青,两边的窗帘绝不会从里头钉死了,以至于若是没有门帘稍稍掀开一线,马车里头就真的像个囚笼一样了。
饶是如此,因为前面有个箱子,上头还高高堆着些东西挡着,能进来的光线也极其有限,令车厢里十分昏暗。
崔秀婉背靠车厢,双手在袖子里紧紧攥着。昨夜她被锁了一夜,连崔夫人都没有再来看过她,只是今天一早打开门,便将她塞进了这辆马车里,不但叫她不要出声,还派了这个婆子来看着她。
这个婆子崔秀婉自然是知道的,姓王,力气极大,昨日把银朱拖下去的人中就有她。然而这婆子只是个打扫园子的粗使下人,根本不会伺候人。崔夫人把她派来她身边,监管之意简直是昭然若揭了。
柳州。那么远的地方,还是她极不熟悉的去处,送她去那里,就是防着她像在泉州时一般,悄悄地跑回京城吧?还以为回到自己家里就什么都好了,没想到……
崔秀婉忍不住又后悔起来:卫太太也未必就敢拿她怎么样,至于将来,只要她掌握住卫远,早些生个儿子,即使卫远有了功名,家中先已有子,他也结不上什么高门大户的亲事,还不是只能娶了自己?那自己又何必抛下他跑回京城呢?
到了这会儿,崔秀婉才觉得自己的确是太冲动了。若是当初她没有一时冲动就跟了卫远去,现在她就是郡王妃,又何必为了父亲过世而仓惶不安?若是前些日子她没有一时冲动跑回来,现在又何至于像个犯人似的被看守在马车里?
不能就这样去柳州。崔秀婉目光四处游移,最后落在车内小桌上摆的茶壶上。因为怕车子颠簸导致杯壶移位,这茶壶做得胎体厚重,比普通茶壶沉重得多。
如果用这个砸下去……崔秀婉暗暗地估计了一下自己的力气,又瞥了一眼王婆子。谢天谢地,这一年在泉州,她自己多少也要动手做点活计,终于长了一点子力气。只是要再等等,若是兄长在,她就算逃出来也要被抓住,等到两边分道扬镳,剩下的都是自家的下人,总会有办法的。
崔家的车队穿过城门,顺着官道走远了。崔夫人带着崔幼婉和崔敏在城门内遥望着,直到车队走得看不见了才叹口气:“也不知道秀姐儿怎样……”女儿送走了,又想起她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便又惦记起来。
崔敏忍不住道:“母亲,其实我应该送大姐姐去柳州的……”这千里迢迢的,就派几个下人去,也实在是不大让人放心。
崔夫人叹道:“且不说幼婉嫁人,家里总要有个男人在。便说你若去送,只要被人发现你往岭南去,岂不引人疑心?安郡王府这会儿,怕正盯着咱们呢。”
崔敏默然不语。的确,他和崔敬现在都被人注意着,一旦出行目标实在太明显,根本逃不过。
崔幼婉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等母亲和兄长都不说话了才道:“母亲,咱们回去吧,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对对。”崔夫人振作了一下精神,“内务府已经在安排你的嫁妆了,还要派人来给你量身制衣……”侧妃不能穿大红的喜服,但进门的时候也不能像普通人家的妾室似的,一乘粉轿就悄没声地抬进去,总要有件合适的衣裳穿。
“娘给你寻摸两个铺子。”崔夫人一瞬间就想了许多,“嫁妆不可太打眼,内务府安排多少抬就是多少抬,到时候娘把那些东西重新归置,再给你装些东西进去。再有些个进项,你在那府里日子也不难过。”
嫁妆这东西,完全要看怎么装。一样的抬数,崔夫人自有办法在内务府准备的东西之外再塞进至少一半去。
“还有你的封诰,这个是最要紧的。有了封诰,就算你是侧妃,她也不能随便拿你怎样。”王府的侧妃好就好在这里,是正经上皇家玉牒,有诰命的外命妇,按品级说起来连进宫朝见的资格都有,并不是普通人家那等可以被主母随意打骂发卖的婢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