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花顿时怯了,攥紧了手低下头去:“我,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敢去跟郡王妃说话……”
“你别怕,有我呢!”陈军士看她怯生生低头的样子就头脑发热,一拍胸膛,“我去说!徐大哥,你别管,我就不信郡王妃不讲道理!”
徐军士快被他气死了:“你快闭嘴!你是什么人,敢说郡王妃不讲道理!”亏得这一带住的都是同僚,就算听见一句半句也不会有人去告密,“就你这张嘴,已经得罪多少人了?”否则他现在也不至于还是个小兵,至少该做个小旗了。
枣花低着头只管抹泪,徐军士看不下去,正好碗里的酒也喝完了,便摸出一小串钱来拍在桌子上:“这个你拿着,我走了。”
其余几个军士本来也是义愤填膺的,似乎马上就要冲去定北侯府把丁郎中揪出来,但被徐军士这番话一说,也都不大吭声了,纷纷从身上摸出几个钱来放在桌上,先后告辞。
枣花看着桌子上那一小堆铜钱,眼泪唰唰地往下掉。陈军士看着不忍,伸手想拉她的手又缩了回来,小声道:“你别伤心,徐大哥也是为了稳妥起见——总之我绝不会叫姓丁的好过了,你放心!”说罢从衣兜里抠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桌上,红着脸道,“你这过个年,头上也没件首饰,拿这个买朵花戴吧。这都八年了,李大哥地下有知,也明白你的心。”说罢,仿佛站不住脚一般,拔腿红着脸走了。
枣花抹着泪将钱都收起来,端起那碗凉了的兔肉,转头见小猴儿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便将碗递给儿子道:“咱们留一半,拨一半给春生娘送去。她这会儿得吃点好的,不然人就熬不住了。”
小猴儿看着那肉直咽口水,但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我去拿碗。”
“哎,好孩子。”枣花摸着儿子的头,絮絮叨叨地道,“你爹就总爱帮了这个帮那个,若不是这样,当初他被姓丁的治死了,咱们孤儿寡母的,哪里能讨回公道?如今咱们过日子,也得这样,将来若是有什么事,才有人相帮。”
她说着,又将众人给的钱数出几个,拿在手里叹道:“该给你爹去上几炷香,捐个香油钱,也教他在那边过得宽裕些,将来投个好胎。”
小猴儿听得半懂不懂,只跑去厨房拿了碗拨了一半肉往邻家去。待到了春生家里,见院门仍旧没精打彩地半掩着,就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他小孩子身体轻脚步也轻,一路走到春生家窗下,正要隔着窗子唤一声,忽听屋里头有个陌生的女子声音道:“我们王爷知道你如今不易,特地让我送些东西过来。”
☆、第172章 私下
这女子的声音小猴儿从来没听过。
此处是大杂院,各家都是东邻西舍相互串门,对邻居家比对自己家还熟悉,别说家里有什么人,就是有什么略常来往些的亲戚朋友,大家也都跟自己家亲戚似的全都知道。所以这声音小猴儿没听过,那就是说此人从来不曾来过大杂院。
而且她说什么王爷?
小猴儿虽是个半大孩子,却也知道西北就只有一个王爷,就是新封的安郡王、以前定北侯府的四皇子,所以听见这女子说“我们王爷”,不由得好奇心大起——这是郡王爷派来的人?
西北的孩子胆子大,性子野,规矩也少些。小猴儿这一好奇,也不叫人也不敲门,就扒着窗缝往里头看去。
这房子本就破旧,打从李家男人病了之后,一家子都去了隔离区,等回来就只剩下了春生娘一个,哪里有心思收拾房子,如今连窗户上的窗纸都有破超萌酷,倒好方便了小猴儿窥探。
房屋矮小,光线昏暗,小猴儿扒着窗户看了好一会儿,才分辨出春生娘半躺在床上,床边坐了个年轻女子,梳着双鬟,正絮絮地跟她说话。
“我要这些东西做什么!”春生娘激动地就要坐起来,伸手抓起一个纸包摔在地上。纸包被摔破了,一股子甜香顿时散发开来,惹得小猴儿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这味道,好像大街上那家什么老店做的芝麻糕啊,以前有一回徐叔叔带他去吃过,虽然只有一块,可那味道他至今都记得。
年轻女子并未阻拦春生娘的举动,由着她连摔了两个纸包。第二个纸包里滚出的是一块卤肉,虽然有些冷了,仍旧散发着与点心完全不同的香气,引得小猴儿口水泛滥,简直咽都来不及了。
这两种不同的香气仿佛也让春生娘软化了一些,她的手已经抓住了第三个纸包,却举在半空都没有摔下去,半晌才突然捂着脸大哭起来:“这些好东西,他们都没吃过啊!我可怜的春生,你怎么就死了,就扔下娘去了!还叫我去那个什么救护队,我,我去干什么,去看那个治死你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