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皇帝摆了摆手,“你若给朕生下皇子,要什么没有呢?”
这明明是句好话,流苏却发现袁淑妃正往起站的身子晃了一下,就连步摇下头缀的那粒白玉珠都非常明显地晃悠起来,这可是有点失态了。她急忙过去搀住袁淑妃,低声道:“娘娘,是不是又头晕了?”
袁淑妃当然没有头晕,然而孕妇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头晕是对刚才失态很好的掩饰。袁淑妃却没有接这话,只向皇帝道:“天冷,臣妾让膳房上了个锅子,皇上用一点?”
“好啊。”皇帝伸手拉了袁淑妃的手,笑吟吟地道,“朕正想着天冷,用锅子热乎些,你就叫了锅子,可见是个体贴——”
最后几个字消失在空气里,皇帝的脚步也突然停了下来。流苏大着胆子抬头一看,只见皇帝直勾勾地瞪着桌子——确切点说,是瞪着桌子上的那盘子鸭血片,那种眼神,让流苏一时难以形容出来。
屋里的气氛陡然间诡异起来,不过皇帝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向袁淑妃脸上看了一眼,轻轻一笑:“你果然体贴入微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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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挡箭
“你果然体贴入微哪……”
皇帝这句话说得深情款款,语调温柔得似乎能滴出水来,可是不知怎么的,流苏却觉得后背上有点发凉。
如果她刚才没有看见皇帝瞪着那盘鸭血的眼神,或许她会以为皇帝是真的在夸奖袁淑妃,然而现在——皇帝刚才的样子仿佛想把那鸭血拿起来摔到谁脸上去,那种神情,在愤怒之中似乎还掺杂着痛苦,又仿佛还有点别的什么东西,总之复杂到流苏看不明白,只觉得害怕。
是这盘鸭血有什么不对?流苏有些恍惚地想。可是袁淑妃明明说这是皇帝爱吃的东西,难道是袁淑妃搞错了,惹了皇帝生气?
她还没想明白,袁淑妃就已经道:“你们都下去吧。”
皇帝每次来袁淑妃这里,都不大喜欢有宫人们在旁,大多数时候都会屏退宫人内侍,只由袁淑妃伺候,这也是皇后为何特别嫉妒袁淑妃的原因之一。只是从前都是皇帝开口,今日却是袁淑妃主动让人退下。
不过既然是惯例了,谁开口都是主子吩咐,流苏也没有特别在意,低头屈膝一礼,就带着众人退出去了。
不让你在旁边伺候,不等于你可以去逍遥自在,众人只不过是把等待的位置从殿内换到了殿外罢了。
流苏是贴身大宫女,自然就站在殿门边上,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随时准备进去伺候。
这个活计可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首先,主子们让你出来,就是有些事不想让你听见,所以你若是拼命伸长了个耳朵把一字一句的都听见,那叫你出来还有什么意义呢?可你若是跟个傻子似的什么都不听,主子叫你进去伺候你也不知道,那又该挨板子了。
因此流苏现在的情况就是似听非听,只要里头人声音高一些她就能听见,若低些就听不清。所以她隐约听见袁淑妃说了一句什么,却没听清,只觉得那语气仿佛十分之哀婉,像是在乞求什么,又像是请罪。
为何会如此?流苏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站在门对面的杜公公,却见他半闭着眼仿佛老僧入定,也不知听没听见里头的动静,总之从他脸上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
不过,流苏马上就听见了皇帝的声音:“这金色珍珠据说并非蚌珠,而是从一种稀罕的海螺里产出来的,这两颗虽然不大,色泽却好,难得形状个头也相仿,恰好做一对儿步摇……”
这是又谈到赏的首饰了?流苏松了口气。听皇帝的语气颇为轻松,再说这么稀罕的东西赏给娘娘,那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的了。所以,刚才果然是她听错了吧?
如果现在流苏能看见屋里是个什么情景,就不会如此放心了。可惜这是窥探主子,绝对不允许的,所以她也就什么都不知道。
屋里,袁淑妃已经又跪下去了:“皇上恕罪。”
皇帝在桌边坐了下来,手指从几个盘子上逐一滑过:“西北来的羊肉,冻豆腐,鸭血,这都是朕爱吃的啊,有锅子怎么能没有这些个呢?宫里都说这些血啊杂的是下贱东西,上不得席面,朕虽是爱吃,却也没吃过几次呢。”
袁淑妃听见“下贱东西”四个字,虽然明知那说的是血杂,仍旧觉得好像被人抽了一巴掌,本能地缩了缩,声音发颤地道:“是妾逾越了,皇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