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刚下去,阁老那里还没有消息。”
“姑母,父亲不会同意的吧?”皇后转身太后,有些急切地看着她。
太后摆摆手让宫人退出去,没有立刻说话。皇帝在这个时候突然下这道旨意,肯定与于锐之死有关。显然,于锐绝不是死于断肠草的余毒,否则皇帝就不会叫仵作来验尸了。
于阁老的计划并没有通知太后,毕竟于锐被带入宫禁,他若再入宫见太后,简直就是要在头顶举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牌子了。不过太后多年经验,也能猜到于阁老会做什么。现在于锐死了,证明于阁老已经得手,山东那件事就会不了了之。然而皇帝也不是傻子,于铤死了,他这口憋着的气要往哪里出?
于阁老已经年长,而皇帝正在壮年。此时此刻,于阁老不能再像当初皇帝刚登基时那样强硬了,所以他既然已经达成了一个目的,就必须适当地退让一步。更何况赵家还是于家的姻亲,赵侍郎本人资历能力也都有,于阁老并没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个任命,所以……赵侍郎成为兵部尚书,已经是势在必行。
“姑母,这不成!”皇后从太后的脸色上已经看出端倪,立刻急了,“若是她生了皇子——”
青玉见太后脸色不好,连忙向皇后连使眼色:“娘娘不要着急,太后娘娘自有主张的。再说,赵充仪也未必就能生下皇子。”
然而这件事对皇后来说太过要紧,比皇帝随便弄一个什么女人进宫来更重要。青玉虽是太后心腹,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奴婢罢了,怎么会理会她的眼色,只管催着太后道:“姑母,您可要拿定了主意!万一真的让她生下皇子,那时怕就晚了。”
太后阴沉着脸坐了一会儿,然后淡淡道:“你回去吧。你是皇后,稳当些,不要冲动。”
“姑母——”皇后叫了一声,但看看太后的脸色,还是站了起来。等她走到殿门处,太后才缓缓地道:“她不会生下皇子,你放心吧。”
皇后听见这句话,忍不住回身去看,但太后已经微阖双眼靠在椅背上,摆明是不想再说什么了。皇后也只得咬了咬嘴唇便转身出去,只是向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会意,一出殿门并未随着皇后的步辇离去,却是绕到后头去找了个宫人说了几句话,这才悄悄离开了寿仙宫。
这里太后坐了一会儿,终于睁开眼睛向青玉道:“扶我进去。”
青玉扶着她进了后头寝殿。太后屏退了其余人,才道:“去把柜子上那带莲花锁的匣子拿下来。”
那是个小匣子,看起来比普通妆匣还要小一点,打开来里头放着个巴掌大的水晶瓶子,里头盛着半瓶深红色的东西,乍看倒像是胭脂或宫里嫔妃们爱用的玫瑰卤子。
太后定定地看了那瓶子一会儿,缓缓道:“取个小瓶倒些出来。我记得赵充仪爱喝那花蜜卤子,叫宫内司时常送些玫瑰露去,不可断了。”
青玉答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水晶瓶里那深红色的半流质物上,忽然僵了一下,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连忙取了个白瓷瓶子,小心翼翼倒出一瓶来。果然那瓶塞一打开,就有种淡淡的玫瑰香气弥散开来。
青玉只觉得自己心头砰砰乱跳。自赵充仪有孕之后,太后就常让宫内司给她加份例,赏了不少东西下去,这玫瑰露真算不了什么。可是现在这瓶子里的东西,闻起来也很像玫瑰露……
太后仿佛没有看见她那一瞬间的僵硬,仍旧淡淡地道:“听说吴才人现在又去奉承赵充仪了?”
“是。”青玉勾着头小心地答道,“不过吴才人对凤仪宫仍是十分恭敬……”
太后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她这是两边都想靠,倒是打的好主意。既然这样,这件事就算是她的了。这瓶子里的东西,每次在玫瑰露里加上一滴即可。”
青玉后背微微有些发凉。她是十年前由于家送进宫的,那时候太后已经是太后了,手段当然是有的,却不怎么常用。青玉虽则是心腹,但自进宫以来,还是头一次看到太后出手,听她轻描淡写的就决定了两条甚至更多的人命,不由得把头垂得更低,低声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擢赵侍郎为兵部尚书的旨意连同于铤吐血身亡的消息,从宫里一起送到了阁老府。
为了于铤之事,于阁老的脸已经黑了好几天,以至于进来禀报消息的幕僚都屏息静气小心翼翼,一时拿不准是先报告好消息,还是先报告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