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绮不敢说话,只得伺候她重新梳头更衣,半晌才小声道:“只要皇后娘娘看重您就好。”
“这倒也是……”吴才人叹了口气。要皇后看重,就得去做皇后手中的刀,丢不丢脸的也就顾不得了。
“只可恨蒋家那丫头,口舌竟如此锋利!”吴才人在娘家的时候,说这种指桑骂槐的小话从来都是无往而不利,哪知道今日碰了钉子。
绿绮也觉得这位蒋姑娘着实口齿伶俐,也很会给人扣帽子,偏偏她还有真本事,是真的治好了太后,所以说起话来就特别有底气。吴才人是没想到一个行医的女孩子也有如此的口齿,所以张嘴就被人拍了回来。
“陆宝林,也不像个会跟人辩驳的……”物以类聚,吴才人就是因为看陆盈不是个会吵架的,所以才对桃华轻敌了。
“才人别在意。她再好也不过是个郎中罢了,就算能做太医又怎么样?一个八品而已。”绿绮在这上头倒是门儿清,“您有皇后提携,过不了多久一定还能再晋位,她算什么呢?等太后不喜欢她了,看她还敢跟您顶嘴不!”
宫里头这些事,绿绮没亲眼见过也听说过。太医也跟嫔妃们一样,正当红的时候自是腰杆硬,但说不定哪一例病没治好,圣眷就一落千丈了。
“你说得对。”吴才人笑了起来,她能忍的,“倒要瞧瞧她能红到几时。”
有了这个念头,吴才人便心平气和地重新梳妆起来。离着夜宴还有些时候,她正想着要不要去皇后帐中侍奉梳妆,便有个小内侍探进头来:“皇上召才人过去侍奉。”
“什么?”吴才人又惊又喜,“皇上召我?”
“可不是。”小内侍一脸机灵的样子,“才人快些,皇上等着您呢。”
吴才人心里一阵兴奋,仿佛有火冲起来,烧得她有点发抖。上回她把桃华为陆盈治病的事捅到太后面前,皇帝很不高兴,之后她虽然升了位份,却是宫里唯一一个至今都未曾侍寝过的嫔妃,自然有嫉妒她晋位的人在背后讥笑她。如今皇帝忽然想起了她,怎能不让她兴奋?毕竟要侍寝才有机会生育儿女,宫里的嫔妃,将来不就是靠着儿女吗?
皇帝的帐篷宽大华丽,甚至还能铺设几案,吴才人进去的时候,皇帝正在凭案写字,见她进来便点点头:“来给朕研墨。”
吴才人连忙跪坐到案几旁边,一边研墨,一边不时含情脉脉地看着皇帝。皇帝也在看她,见她这样便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这个发式倒好看,只是这簪子不新鲜了。杜喜。”
杜太监闻声出来,手里端了个盘子,盘中放着一枝镶蓝宝石的雀头钗,皇帝拿起来,亲手拔了吴才人那枝青玉簪,将这雀头钗给她插入发中。
吴才人兴奋得脸都红了,抬手摸一下那冰凉的宝石,抬起双眸温柔地注视着皇帝,正想着要不要倚过去,便见皇帝放下手,重新提起了笔,漫不经心地道:“磨墨。”
这一磨,就磨了小半个时辰。
幸而吴才人在家中时常做针线,手腕上多少还有些耐力,饶是如此,一刻不停地磨这么久,也觉得手腕发酸。而皇帝似乎对教她磨墨很有兴趣,不时地指点她这样是浓了,那样是淡了,要怎么拿墨才是正确的姿势云云。
他一边写字一边指点,直到小内侍来报太后和皇后都已经到宴席上去了,他才放下手中笔,看着吴才人笑了笑:“你虽聪明,可这磨墨却也是见功夫的事儿。听说你在家中不曾正经读过书?”
这的确是让吴才人有点自卑的地方。她继母怎肯在这上头花大钱?不过是小时候在族学里胡乱学过几个字,勉强把女四书都认全罢了。待进了宫才见大家都是识字的,如陆盈还正经上过闺学,赵充仪等人更是自幼读书习字,皆是才女,真把她比得不算什么了。
皇帝看着她笑道:“既这样,你好生练练磨墨,待练好了,朕再教你习字。”
皇帝亲自教她习字!吴才人刚刚累得有点发凉的心,顿时又烧热了:“是。妾一定好好练习。”
皇帝满意地笑了笑,站起身来:“替朕更衣。”
等皇帝换好衣裳出去,他们已经到得晚了。
山坡下的平地上烧起几堆篝火,随驾的众人各按身份,分成了几处。吴才人跟着皇帝出来,一路上收获了许多目光,有惊讶的,也有羡慕的,不由得令她有些飘飘然。
“母后和皇后已经到了?”皇帝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含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