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当然也有丫鬟过来报了偏厅里发生的事情,便也顺水推舟并不多做挽留,起身送客。两家的马车出了崔家所在的街道,分道扬镳,蒋莲华才含怒道:“母亲,以后我们别来崔家了。”
景氏自是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只得安抚桃华道:“桃姐儿,今日你受委屈了,都是二伯母的不是,回去二伯母给你赔礼。”
桃华笑笑:“这不关二伯母的事,是崔家姑娘自己言语冒失,怎么当得了二伯母说赔礼的话。二姐姐也是怕二伯母在崔家受委屈。”
“哎——”景氏不由得也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揽着女儿道,“你二姐姐素来懂事……”
蒋莲华微微胀红了脸道:“母亲,我是认真说的。今日崔二姑娘太无礼了,便不说上门是客,三妹妹也是去给她姐姐诊脉的!她既这样瞧不起三妹妹,也就是瞧不起我们,母亲又何必再靠过去呢?不是女儿说句过河拆桥的话,父亲当初虽是靠陆大将军举荐,可这次得缺却也是靠自己的本事。何况就是陆夫人,也不曾这般——”
陆大将军的妻子是个性情温柔的妇人,对景氏也颇为有礼,并不因她是商人妇而轻视。她有三女一子,三女皆已出嫁,儿子却还年小,见了蒋莲华也十分喜爱,蒋莲华去陆家总是比崔家自在得多。
景氏看着女儿含怒的脸,口中答应,心里却直叹气。陆夫人自己出身低,乃是陆大将军未发迹前所娶,自不似崔夫人那般高傲。可是陆家儿子今年才只十岁,与蒋莲华实在年纪不配,不比崔敬年近弱冠且又未婚,否则她又岂是生来就愿意奉承人的?
桃华笑着打了个圆场:“二姐姐也别生气,好歹今日这脉诊过了,以后再不关我们事了。”
“对了——”在崔家不好问,这会儿景氏才道,“崔大姑娘的病到底是怎样?”
“不过是思虑过重。”桃华淡淡地道,“心中郁结,自己闷出来的。前头太医开的方子都是不错的,只是她自己不肯好,谁也治不得。”
“这倒奇了。要嫁做郡王妃了,却是闷些什么?”
桃华心里明白,嘴上只说:“想来是怕嫁到西北举目无亲罢。从未离过父母身边的,一下子就去了千里之外,难免害怕。”
景氏以己度人,若是蒋莲华远嫁,她也不舍,便点头道:“这是难免。可如此一来,若是怀抱不开,这病岂不是也难治?”
桃华心想多半不只是怀抱不开,或许药也没好生吃,今日她拿话狠狠吓了崔秀婉一下,若是能吓住了她老实吃药,想来也没什么大碍。不过这些话不好说出来,便只随口应付了过去。
这边蒋家三人谈话,那边文氏的马车却已经回了江府,才回了自己屋里,就听见女儿又在小声哼哼着哭,乳母和丫鬟们围着手忙脚乱,见文氏回来,忙道:“夫人,姑娘又有些腹泻了,还不肯吃奶。”自有了第三代,江府里称呼都升了一级,外头一时还没改过来,家里人已称文氏为夫人了。
这乳母进府没几日,听说前头已经换了两人,心里一直惴惴,唯恐姑娘不肯吃她的奶水,这酬劳丰厚的差使便归了别人,是以每日都按时吃喝,唯恐奶水不够浓厚。
文氏看她白胖的样子,一边去抱女儿,一边示意碧春。碧春会意,连忙将乳母带到隔壁,照着桃华嘱咐的,让乳母将乳汁挤进碗里,果然一会儿上头就凝成厚厚的一层乳皮,将这乳皮揭了去,隔水温了,才端来给孩子一勺勺喂下。
小姑娘饿了好一会儿,这会儿便吃得香甜。文氏看着女儿小小的脸,心里简直要化了。待小姑娘吃完,抱起来拍了嗝,见孩子很快睡了过去,便守在床边上,一眼不眨地瞧着。
往常孩子吃过奶后,总是没睡多久就会醒来,哼哼叽叽地哭闹,再过些时候就会腹泻。可今日却睡得比往常都沉,碧秋在一旁惊喜道:“姑娘今日多睡了一个时辰呢。”
文氏心里也是又惊又喜,面上却还端得住道:“还要看看醒来会不会再腹泻。”
碧秋却没这么沉得住气,欢喜道:“但得姑娘能多睡些便是好的。”太医来时也说过,刚满月的孩子每日就要睡得多睡得香,才会长身子,之前孩子因总是肠胃不适所以睡不好,身子才会这般弱。碧秋虽不聪明,却将这些话都记在心里,此时见孩子两个时辰都不曾醒,便欢喜起来。
正说着,便听外头靴声响起来,文氏忙起身迎出去,果是夫君江悟回来了,忙放轻了声音道:“轻些,宝姐儿还在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