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笑笑:“并非我喜爱《老》《庄》,只是蒋家祖训,令子弟必读老庄之学,可养淡泊之性,免得因争名夺利而滥用医术,误入歧途罢了。”
江恒顿时觉得要对蒋家刮目相看了:“蒋家祖训,真是医者仁心。”如此说来,蒋家现在不再行医,倒有些可惜了。
桃华只是笑笑。看见青盏已经提了好几盒月饼,萱草也将订做的月饼取了过来,便不想再跟江恒多说了:“江公子,时候不早,我们要回去了。”
“哎——”江恒倒觉得话还没说完呢,“刚才蒋二姑娘说明晚有走月亮的习俗,我也想见识一下,不知可否与二位同行?”
桃华并不打算走什么月亮。要说夜生活,上辈子可比现在要丰富多了,她还不是一样只喜欢窝在家里看行医手记。然而没等她找个借口拒绝,蒋燕华已经忙不迭地道:“从我们家那里出去,一路能走过最热闹的几座桥呢,公子若有兴致,我们天黑便可出门,一路走去,不必走回头路,大约能走一个时辰呢。”
江恒果然大有兴致的样子:“既然如此,天黑时分我就去与两位会合。”
上了马车,蒋燕华才嗫嚅地看着桃华:“姐姐,我是不是不该擅做主张?只是江公子是郡主之子,我怕若是不答应,触怒了郡主,对爹爹不利……”
“哦——”桃华只是随口答应了一声,转头看着车窗外的街景。
蒋燕华窥探着她的脸色,细声道:“姐姐是不是生气了?其实,其实我知道,我不该跟江公子多说话的……”
“妹妹这话说得当真有趣。”桃华嗤笑了一下,转头看她,“既然知道不该,你为何又说那么多呢?为何又答应明日带江公子去走月亮?”
蒋燕华被问得无话可说。桃华把头转回去,淡淡道:“你也不要说什么若不答应就触怒郡主之类的话,你心里想什么,你知我也知。不过我告诉你,江公子是郡主之子,而蒋家不过是医者,这其中天渊之别,你也该心里明白才是。我没拦着你,是因为在无锡,是江公子屈就。他图个市井之间的新鲜见闻,我们做个向导倒也无妨。若是将来在京城再见,就是蒋家高攀了。一只鸡要挤到一群凤凰中间去,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蒋燕华一张脸涨得通红,半晌终是没忍住,喃喃地道:“姐姐还不是跟苏家走得那样近……”
“原来你一直不服气的是这个。”桃华看着车窗外,这次连脸都懒得转过来了,“苏家可没有一个尚未成亲的公子。何况苏老夫人和苏夫人帮了家中的生意多少,你可知道?”
蒋燕华只知道桃华送过药堂里的药油给苏家,其余的就全然不知了。桃华不用回头就知道她答不出来,嗤笑了一声:“从明日起,你学着看账吧。诗词歌赋什么的,陶冶一下也就够了,不能拿来当饭吃。将来你嫁的人家,大概也不是靠诗词歌赋就能过日子的。”
蒋燕华一张脸红得几乎能滴下血来,咬紧了嘴唇低下头去。桃华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觉得自己大概说得太尖锐了,蒋燕华到底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换到她上辈子的时候,那顶多就是个才上初中的孩子呢。于是又换了较为温和的语气道:“过日子总要脚踏实地。老辈人讲究个门当户对,是有道理的。你多读点书自然是好,但读书为的是明理,不是为了附庸风雅,你一边读书,一边还是该学学管家理事,将来才好自己主持中馈。”
蒋燕华低声应了一声,袖子里的手指却紧紧攥着,指甲几乎要掐进皮肉里去。什么叫做她将来嫁的人家不靠诗词歌赋过日子?难道说,她还要嫁回如陈家那般的种田人家去,日日为了吃穿辛苦劳作不成?
桃华到底也并没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慧眼,何况她实在不是个善于做心理开导的好教师,只看见蒋燕华没有再说话,就当自己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剩下的就留给蒋燕华自己去思索,慢慢的自然都会明白,完全没有想到蒋燕华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将来是否会嫁到一个种田人家去,根本没有听明白她的意思。
尽管一年里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至少这个中秋节,蒋家人过得还是比较愉快的。
曹氏自蒋锡回来之后窥着他的脸色提过几次,但发现蒋锡完全无意让蒋柏华回她身边之后,任是她糊涂,也猜到了那玉雕水仙的事多半是已经发了,顿时老实下来,简直跟当初刚嫁进来的时候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