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躺下。”木兮觑他一眼,“看你贼头贼脑,又出什么幺蛾子?”
芍药儿捋下马蹄袖当扇子来回扇风,摇头道,“我才刚往四执库去,路上听说宝答应出了岔子。”
蝈蝈儿和木兮怔忡着问怎么回事,芍药儿咂了咂嘴,“昨儿宝答应从毓庆宫回去,道上冲撞了陈贤妃。那位主子是有名的刺儿头,这会儿又挺个大肚子,就差没躺着走了。见宝答应位份底好欺负,二话不说就给关到北五所去了,这会子还没放出来呢!”
“嗬,这位小主儿好大的脾气!宫里谁不知道咱们主子和宝答应好?她分明是冲着贵主儿来的!”木兮拔高了嗓子转身进殿,嘟囔道,“我告诉贵主儿去,她一个妃子还想翻了天了!”
蝈蝈儿站在门槛前拧眉琢磨,上回各宫都来敬贺主子晋皇贵妃,就她没来,明摆着是不给这里面子,今儿又整这出,存着心的寻不自在。只是贤妃肚子里有龙种,就是占着理,只怕也不好拿她怎么样。
“芍药花儿,主子有口谕,让你上北五所把人带到翊坤宫来,谁有异议,叫她来找主子理论。”木兮闷头从寝宫里出来,在廊子下指派,“带几个人,主子说别理那些混账行子,只管办你的差。”
芍药儿“哎”了声,勾手招来邱八和几个青年太监,一群人恶狠狠出了翊坤门。
蝈蝈儿扭身进明间,看见锦书歪在榻上擦脸,上前蹲了福道,“主子怎么毛躁起来?不问情由的去放人,陈贤妃肯定是不依的,回头必定要闹了来。”
锦书冷哼一声,“叫她来,别打量怀着肚子我就奈何不了她!她既然爱出头,我就拿她做筏子。我才晋位,原不想立威的,大家各自过日子,谁也不惹着谁,挺好的事儿,不曾想偏有人作祟不叫我好过,反正闹了,索性大家都别想安生!”
蝈蝈儿看她气得不轻,嘴上不好说,心里却觉得她太过仗义了些。到天到地论,宝答应和她没有那么密切的关系,就是有前头太子那一层,到底促成那件事的是太子,她过意不去把责揽了过来,这些时日对古鉴斋的关照作弥补也尽够了,犯不着为个低等媵妾得罪贤妃吧!
她挨了过去接她手里的帕子,小心道,“主子,奴才有句话想和您说。”
锦书调过头来看她,“你有话就说,我听着的。”
“我想和您说,别人的ròu,再怎么贴不到自己身上。万事都有个限,就好比您和宝答应,哪里能看顾她一辈子?走得太近惹人侧目,再弄出些有的没的来,对她不好,对您自己也有损耗。”蝈蝈儿舔了舔唇,脸上有难色,“您再过几天就要随万岁爷往漠北,宝答应还得在宫里生活,您前脚走,贤妃后脚更变本加厉怎么办?她孕了皇子或帝姬,地位是岿然不动的,要对付个小答应,简直玩儿似的!依着我说,您在中间调和调和反倒好,说个情儿,大事化小也就罢了。”
锦书叫她这一提点回过味儿来——可不是吗,救得了一回,救不了第二回,她总有落单的时候。宫里人心险恶,她位份低,不能随扈,留下来岂不任人宰割?
“我琢磨着你这话有理。”她蹙眉靠在引枕上叹气,“我和万岁爷求过,想晋她的位,也免得遭别人随性儿欺负,可万岁爷说什么都不答应,怎么办呢?”她揉了揉额头,“我得想个两全的法子。蝈蝈儿,我也不知是怎么的,对旁人没那么上心,偏对她撒不开手。按理说,我在吃穿用度上顾念她,叫她过得滋润也算尽了意思了。可你看看,她一出岔子,我就急得火烧眉毛,这是怎么回事!”
蝈蝈儿笑道,“您是热心肠,加上她和您有几分像,您就真拿她当姐妹了。”
她沉吟道,“大约是吧!她不容易,活得比我艰难。”
“那奴才这就去追芍药儿?”
锦书摇了摇头,“人是一定要放出来的,纵着陈贤妃,她越性儿放肆得没边儿了。还有淑妃和通嫔,把宫务交给她们,这倒好,比我还不问事。我先头说把宝楹托付给她们,看来是靠不住的。”
“主子要传她们来问话吗?”蝈蝈儿慢慢替她打着扇子道。
“先搁着,回头再说不迟。人多了反而不好说话,贤妃不来则罢,万一来闹,我也要挫挫她的锐气!”
正说着,外面苏拉通报宝答应到了。锦书忙下榻迎出去,看见宝楹发髻散乱,由新儿和小宫女扶进来。上了台阶自己抿抿头,朝锦书请了个双安,“奴才失仪了,贵主儿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