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监被七手八脚的捆住,战栗得失了人声,嚎道,“太子爷饶命,奴才是奉命行事啊!”
太子哪管这些,心头怒火烧得砰然作响,不能对母亲撒气儿,只有拿底下人泄愤。
他打发后面赶到的冯禄领人把锦书抬上榻辇,替她盖上了毡子,扶着抬杆在她耳边道,“你别怕,怪我来晚了,叫你受了委屈,我对不住你。”
锦书本来体弱,受了三杖已经打掉了半条命,阖眼不应,满身的冷汗横流,早就气若游丝失了神魂了。
太子嘱咐把辇抬稳,一面催人去传太医到景仁宫侯着,抬辇到了腰门上却被皇后拦住了。皇后沉着脸训斥,“我瞧你是痰迷了心窍!你眼里可还有我?一个宫女值得你这样失体统?她有了罪责,受罚是应当的!”
太子放了箭袖朝她打千儿,“儿子不敢,儿子给母后请安。锦书这事儿子听说了,东西不是她偷的,是儿子赠她的,母后怎么不派人来问儿子,就这么糙糙定了她的罪呢?”
皇后噎了下,怒道,“放肆!你这是在责问我?”
太子躬下身子去,“儿子断不敢对母后无礼,儿子是就事论事。母后以往常教导儿子不可偏听偏信,儿子时时谨记在心。”
皇后心凉了大半,没想到太子会对她说出这番话来,这样的为他着想,最后却落下了埋怨,还是皇太后聪明,索性什么都不做,倒图个清净自在。
第六十五章苍山乱流
皇后气极,恨道,“我明儿去问问你师傅,他素日是怎么教导你的,竟连母亲也敢顶撞!”
太子只道,“儿子绝不敢如此大逆不道,母后一片疼爱儿子的心,儿子都知道。母后是大英国母,母仪天下,儿子只求母后以慈母之心待锦书,她已经够可怜的了。”
皇后拧起了眉头,“你当真是疯魔了!为这丫头谎称受伤哄骗你皇父和我,等你皇父回来我定叫他罚你!”
太子嘴角浮出一抹惨淡的笑,“皇父不会罚我,换了今儿是他,怕是比儿子更甚。”
皇后听见这话腿上直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左右宫女忙上前搀扶,她竭力维持着威仪,手却止不住在袖笼里瑟瑟发颤。
太子看见母亲的脸色倏地煞白,他也觉难过和不忍,这是捅她心窝子的话,不是情急了他不能说出来。万岁爷对锦书有意,宫里每个犄角都传遍了,虽然这事实对自己来说极不堪,可事到如今也回避不得。母后也是为了这个才下了狠心,多亏了他及时得着信儿,要是再晚来一步,就真要给她收尸了。
太子侧过头看锦书,她的样子叫人心惊,像风里的蜡烛,随时会熄了似的。他心想再耽搁不得了,于是对皇后拱手道,“母后,儿子告退了,请恕儿子无状,回头儿子再上坤宁宫向您请罪去。”语毕不等皇后应允,即命榻辇前行,火速朝景仁宫去了。
皇后捏着帕子猛然咳嗽起来,一时咳得几乎背过气儿去。宫人们唬得谁也不敢出声,她们在皇后身边侍候,知道太子素日恭顺有加,从没有今天这样失态的,想来皇后真是被气坏了。
园子里的掌刑太监如今成了受刑的,只听见笞杖隔着衣裳鞭打在皮ròu上沉闷的声响,那呼声愈加凄厉,渐次哑了,低弱下去。皇后掩着嘴道,“快叫住手,真要打死了。”
小宫女应了是,边跑边喊住手,那边杖责这才停下了。
王保垂着手过来磕头,“奴才没办好差,请主子降罪。”
皇后只是长叹,“罢了,这事怨不得你,是她命大,阳寿未尽。”
王保一迭声谢恩,站起来边翻袖子边问,“主子,那只镯子怎么处置?”
皇后萎靡的闭了闭眼,“送到坤宁宫去,我自有计较。”
王保道嗻,送皇后上了步辇方回身到院子里去。
掌刑太监趴在地上哧哧的喘粗气,眼泪冷汗全混在了一处。王保颓然叫人卸了门板来抬,那太监哀哀呻吟不休,王保拍拍他的脑袋道,“别叫了,咱们今儿犯了太岁,捡着一条命算是造化。亏得没把那丫头弄死,否则这一大帮子人,谁都活不成。”
太皇太后歇了午觉起来用加餐,却见春荣熬红了眼在跟前伺候,不由问道,“锦书哪里去了?”
崔贵祥从侍膳太监手里接过各式点心茶食,一一在矮几上铺排开,边垂着头道,“回老佛爷的话,锦书那丫头遭了难了,冤枉的吃了通板子,幸好太子爷赶得急,否则小命就交待了。”于是从前到后仔仔细细和太皇太后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