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轩愕然,回头向那道白光来处望去。

火光微弱,前方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影。那人一身蓝袍,却是蓝得发黑。然而更蓝的是他过膝的长发,微卷的发束蓬然披散,宛如一道奔泻的长瀑。

他的眸子却是一种诡异的红,红得深不见底,宛如红莲之火,猎猎燃烧于长夜之中,触幽通神。

崇轩彩瞳收缩,注视着来人。他的整个面容,就宛如壁画上的神佛,隐然带着让人不可谛视的光芒。只是崇轩却觉得有些熟悉,仿佛曾经在某处见过,却一时回忆不起来。他突然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帮我?”

那人淡淡一笑,这一笑竟宛如千万年的暗夜中,突然出现的一缕阳光一样,让人有种不惜膜拜的感觉。

他缓缓道:“我正是曼荼罗教主。”

乐胜伦宫另一处大殿中,王座上的黑衣人脸上的惊愕、愤怒、忧虑急剧变幻,又都渐渐平息,最后化作一丝冷笑,似在嘲笑冥冥中诸神为人类安排的命运,又似在嘲笑他自己妄图改变命运的僭越。他突然起身,重重叹息道:“没想到,一切还是按照他原来的样子运转。看来,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他沉默了片刻,心情似乎颇为复杂。然而这不过是片刻的事情,他重新坐回王座,向殿外挥手道:“叫九灵童子过来。”

崇轩怔了怔,突然笑了起来:“崇轩何德何能,劳动四圣泉使者、秘魔之影,如今残喘一息,恹恹待毙之时,还有劳教主亲自出马,未免太看得起在下了!”

那人摇了摇头:“你错了。”

崇轩冷笑道:“错在何处?”

那人道:“那四人并非圣泉四使,此处也并非乐胜伦宫,所以你错了。”

崇轩彩瞳中掠过一丝惊疑。

那女子却忍不住颤声问道:“你……你真是曼荼罗教主?”

“曼荼罗教主·帝迦。”那人顿了顿,淡淡望着她,道:“你应该就是香巴噶举派千面魔母白玛。当年曼荼罗教灭噶举派一战,被你用化身之术逃掉,这一次却是无论如何不能放过你了。”

崇轩骇然,道:“她是噶举派的人?”噶举派,正是莲华所信奉的教派。

帝迦笑道:“你遇到过的所有敌人都是。”

崇轩眉头紧皱:“她若不是真的圣象泉守护者,那冰城湿婆神庙中,给我和莲华喝下的圣象之血又是什么?”

帝迦道:“不过是普通的迷药。象泉守护者,就算付出自己的生命,也不会让圣象受到丝毫伤害,又怎可酣饮圣象之血?只是她扮演的象泉守护者的确神形兼备。若不是真正的两位使者已经十年没有离开乐胜伦地宫,我差点也真假难辨。这一点,除了白玛本人最擅长化身易容之术外,更要归功于她的主人的梦境成就法。此人竟能洞穿乐胜伦宫的封印,看到地宫中圣象守护者的行动,不愧为噶举派转世活佛,我此生注定的劲敌。”

崇轩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是说,这千面魔母白玛的真正主人,是噶举派活佛?”

帝迦道:“正是。”

崇轩道:“如此,我和莲华经历的一切磨难,并非曼荼罗教所为,而实是香巴噶举活佛一手安排?”

帝迦微笑道:“我若要杀人,何必用这些无用的手段。”他似乎无意的抬了抬手,一声破碎的闷响似乎从白玛体内传来。一旁白玛那本已完全失去血色的脸顿时变得青紫,胸膛上瞬时隆起一团正在蠕动的肉团,似乎她的皮肉之下,某种活物正在迅速的窜行着。她满面青紫,额头上青筋暴突,容颜也在急速的变化着,似乎只一瞬之间,就完全变成了个鹤发鸡皮的老妇,她厉声惨叫,枯瘦的双手在空中不住挥舞,身体仿佛整个瘫软下去,再也没有骨骼跟血肉之分,那秘魔之影在里面冲突来去,顿时将她的皮肤冲得一团一团地凸起,看去丑恶而诡异。

帝迦望着她,眼中的神光带着种超脱尘世的冷漠。仿佛他就是那灭世的神祗,决不会为芸芸众生的苦难而悲哀——因为,只有毁灭是他的职责。

帝迦突然一手挥下。一道极亮的光华瞬息照亮了夜色。

砰然一声炸响,大蓬鲜红的血花盛开在幽暗的夜色之中,她的身体竟被这道光华生生搅得粉碎,浓浓的血腥之气瞬时弥散得无处不在!

她体内的秘魔之影也没有了声息,伴着它的殉葬者一起化为尘芥。

四周寂寂良久。只听帝迦微叹道:“三十年前天罗教培植的魔母已和她的肉体一起毁灭,噶举活佛就算有炼制之法,也至少要三年才能炼成,而且其形状面目,都可能与今天完全不同。这样阴毒的魔物,看来还气数未尽,并非一时能够完全毁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