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喘着说是,“宫门大开,便是最佳时机。”
镇纸在她手里变得火热,她低头,学避火图上的样子轻轻一舔,丞相顿时绷紧身子,狠狠揪了两把野糙。
“可否……不要给他们直面百官的机会?”她口齿不清地说,“一进宫门便……剿灭……”
丞相简直连话都说不出来,夫妻间的趣味,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花样。看来她没少研究,那图谱和他之前画的帝鉴图谱比起来,显然她更喜欢前者。
幕天席地,满眼星辉。夜风席席里见她婉转而起,墨色的长发凌空飞扬,府兵的锁甲也隐藏不住那娇俏的轮廓。她两手按在宽阔的胸膛,慢慢降在他心上,轻声问:“郎君,你爱我这样么?”
他轻颤,“阿婴,我爱你这样,我爱你……”
扶微心满意足地笑,简单的三个字,比任何华丽辞藻堆砌的誓言更令她感动。她不相信山盟海誓,却相信这句话。他爱她,不是因为受她胁迫不得不屈服,他对她的感情是从心的。
“我也爱你呢。”她仰起头,光致致的脖颈拉伸出一个美丽的曲线,匆促而迷乱地说,“从十岁爱到现在,以后还会继续下去……一辈子。”
他们的身份都不一般,随侍的人多,是为显得尊贵,也正因如此,常常剥夺了做人的趣致。要一板一眼,要匀停雅致,不能放开嗓子笑骂哭喊,活得像个泥胎一样。
谁没有七情六欲,她在他身边时不要做皇帝,就想当个小妇人,疼爱自己的夫君,取悦他,用任何方式。她知道他是极喜欢的,一递一声喊她的名字,她随风摇曳,在他的呢喃里轻泣。烈火炎炎从交汇处蓬勃蔓延,她贴着他的唇角说:“郎君,我累坏了。”他闻言坐起身,紧紧扣住她的腰,力道之大,几乎要把人勒毙。
她心满意足,曾经那个让她又敬又怕的人,被她拉下神坛了。她以为自己不会成功,没曾想最后做到了,一定是阿母在天上保佑她。至于阿翁,大概会想打死她吧!她把他指定的摄政皇叔给睡了,她甚至能够想象出阿翁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其实看开些,两姓彻底结盟,比依靠所谓的兄弟情义靠谱多了。她想不出别的办法长久留下他,只有这样,他才能完全属于她。
夜色初浓,清风拂面,脑子里却是无边的迷醉和昏聩。她攀着他的肩,随他引领着翻山越岭。他这么好……这么好。她在尖叫里粉身碎骨,旷野把她的呐喊分解,她化作了一滩春泥,在他身下。
月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她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是心里可以勾勒他的眉眼。她以前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感情有多浓烈,一直以为爱和政治是不可分的,然而并不是这样。她单单就是喜欢这个人,就是喜欢他,连他的骄横和不可一世也喜欢。
他的力量惊人,毁天灭地似的。她抬起酸软的臂,温柔地捧住他的脸。他的鬓角汗水氤氲,疾驰千里,然后在她的呜咽里慢慢消融、停顿下来,靠紧她的颈窝,像个孩子。
她满足地轻叹,他要求证她的感觉,抬手触触她的眼角,确定她没有哭才放心。许是自觉有点傻,不好意思地笑了,“情难自禁,请上见谅。”
她淘气地应:“朕赦卿无罪。”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年纪一大把,会沉浸在这种感觉里无法自拔。他喜欢和她唇齿相依,喜欢和她亲密无间。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其浓烈的程度,简直令他恐惧。大概因为彼此都孤独吧,他门客三千,只谈时政,无人交心,看似煊煌,其实一直是孤伶伶一个人。现在好了,另一个不合群的人来和他做伴了,幸亏天地间有她,否则怕是真的要孤独终老了。
荒野厮混,时间久了也怕引人注目,所以每次都是匆匆。大都督带着小卒子返回军营,上官侍中例行公事似的见了他一面,为天子带话,问候相父。他一本正经向天揖手,“臣谢陛下垂询,叩请陛下安康。”
上官照道圣躬安,“下月初六太后千秋,相国回京否?”
他才想起来似的,“请侍中为孤请命,下月戍防,臣愿奉召入城。”
上官照领命,“某即刻回京复命,军中苦闷,请相国保重。”
一番往来客套,侍中带着左右跨马扬鞭,遁入了深沉的夜色。
暴风雨前总有一片混淆视听的宁静,扶微顺利返回禁中,丑时才安置下来。像往常一样,卯时起身开始处理政务,然而坐在幄帐里呵欠连天,那昏昏欲睡的样子,连太傅都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