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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髓 尤四姐 805 字 2022-11-22

扶微应了声诺,太后又问起丞相近来的动向,她慢慢冷了眉眼,“丞相擅自调动京畿戍防,竟连招呼都没有同臣打一声,可见他眼里没有朕这个皇帝。魏时行押解荆王入京,给臣上了一封奏疏,奏疏里洋洋洒洒满篇都是对燕氏协助荆王私造兵器的指控。荆王谋逆之心大盛,虎贲军从王府院中挖出了衮冕,大不敬之罪已是板上钉钉,不容狡辩。”

太后眼里露出希冀的光,“那么陛下欲如何处置燕氏呢?”

“魏时行弹劾丞相是燕氏幕后主使,如果我借此机会铲除丞相,母亲觉得如何?”

太后顿时一惊,“陛下当真打算如此?”

她一脸凝重,咬着牙道:“这些年任他钳制,臣已经受够了,既然有这个好时机,何不好好利用?他一手遮天这么多年,该享的福早就享尽了,欠下的债,我要与他好好清算……”

欠下的债,究竟是什么债呢?除了使少帝直不起脊梁来,自然还有其他。太后抿唇沉默,过了很久才道:“他是百足之虫,陛下要小心为上。”没有问她打算怎么处置,端起漆杯来,杯口蒸腾的热气,把人熏得面目模糊。

扶微拱起手,低头应了声“诺”。

两日后视朝,少帝高坐上首,空远的嗓音,回荡在广阔的殿宇上。

“朕一向敬重相父,相父多年在朝,劳苦功高。可是朕前几日接到一封供状,文书上记录的供词,真叫朕心惊ròu跳。相父常说自己身在宗籍,和燕氏无关,但今日朕不得不质疑,果真无关吗?同祖同宗,要说完全没有来往,恐怕言过其实吧。”

百官首席的丞相有些意外,起身向上拱手,“陛下之言,令臣惶恐。臣自辅政以来,自问尽忠职守,不敢有半点懈怠。若臣有错漏之处,请上明示,或有参奏臣不法,也请陛下明断。”

少帝面沉似水,忍耐良久,终于将案上的简牍卷起来,狠狠朝他扔了过去,“燕氏久居弘农,又迁荆州,满室贤能,却无一人在朝,必然心有不甘。相父要看一看供状吗?燕氏家老亲口证词,相父作何解释?常言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相父对朕来说亦师亦如父,今相父负我,比敌人刺我心肝,更叫我难过。”

少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一时间百官惶惶,朝野皆惊。其实这样的事,早在丞相归政时就已经注定了,历朝历代的摄政大臣哪个有好下场?不是赐金屑酒自裁,便是身后满门抄斩。少帝这人寡情得很,对谁和颜悦色,不过是因为暂时无法将其吞并,使的权宜之计。等到翅膀硬了,满口的钢牙也长全了,一个丞相而已,嚼起来嘎嘣脆。

丞相的拥趸自然还是想尽力挽回的,扶微看见半数的官员跪地稽首,长嚎着为丞相求情,请陛下严查。她一径冷笑,“还要如何查,请诸君教教朕。既然燕氏和丞相一脉相连,那么家老屈指他,有什么好处?留下丞相燕氏才可翻身,若没了丞相,百年望族一败涂地,难道不是这个道理?”

于是求情的官员语塞,满堂视线都移到了丞相身上,曾经目空一切的权臣,脸色变得煞白,他定定看了上首良久,终于摘下通天冠一声长叹:“臣不能自证,唯有俯首,任由陛下裁度。”

少帝从座上下来,行了两步,停于木阶上,却又换了个话锋,“若单凭一封奏疏便定丞相之罪,难免有臣僚指朕武断。相父请辞倒尚且不必,不过朝中事务不便参与,军中呢……为免瓜田李下,亦交由光禄勋与执金吾暂理。相父忙了这些年月,好好休息吧。恰好指婚不久,借此时机陪陪翁主,也是美事一桩。”

哪里来的美事,分明应了上年荧惑守心的天象。不是帝王身死,就是宰相下台嘛。如今宰相真的下台了,天子就不用死了,岂不高枕无忧?

权力交替,风云变幻,来谈谈人情,丞相是你的皇叔和恩师啊……谈不上,社稷当前,不容私情。想必在场的人都有兔死狐悲之感,这本就是个你死我活的世界,连丞相都难以长久,何论他人!

一场朝会,一次重大的变故,丞相的官位和爵位虽然还在,但基本都已等同虚设。他从德阳殿出来,明晃晃的日头悬在天上,心里有底,似乎又没底,看着官员们擦肩而过,人有些茫然。

世态炎凉,他失了势便没人理他了,可悲可叹。幸好他还有几位忠诚的幕僚,几个人一味地安慰他,“相国稍安勿躁,陛下尚未罢免相位,一切便还有转圜。”

“臣觉得陛下是借题发挥,单凭一面之词断案,天底下何来这样的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