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先还开玩笑呢,她回了这么一句,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颤着手指头指她,“女孩儿家……”
她不以为然,“你那句爱ròu儿是哪里学来的?上青楼去了?那地方鸨儿教你的?”
他当然不会光顾那种地方,朝廷禁止官员狎妓,他是奉公守法的好王爷,不屑干这种勾当。可是怎么解释呢,也是到了嘴边一下子就蹦出来了,谁知道叫她逮个正着。他抹了抹脸,磕磕巴巴说:“我平时看书很杂……不拘什么书,只要外头采买进来我就看。”她一副怀疑的表情,他没来由地心虚,指天誓日说,“真的,像《三言两拍》、《醒世恒言》,或多或少都提到那些,看多了,慢慢就记在心上了。横竖我没对别人说过,咱们夫妻间的私房话,也用不着太计较了。”
她心里慢慢甜起来,拧着身子嗔:“谁和你是夫妻!”
“不是你么?”他把她扳过来,她羞怯可爱,他心头动荡,俯身吻她,低低道,“你是我的福晋,这会儿恐怕大半个京城都知道了。我有主的名声都出去了,你不和我做夫妻,我往后怎么办?”
两个人唧唧哝哝说笑,不防外头喊声大作起来,细分辨居然是汝俭的声音,拔高了嗓子叫:“小枣儿,你在不在里头?还不给我出来,别怪我杀进去了!”
☆、第68章
她慌得直跺脚,“了不得,汝俭杀来了!快快快……”手忙脚乱拿腰带给他系上,切切叮嘱,“你千万别出去,后头有梯,我翻墙过去。”
她要开溜,被他拉了回来。这么躲着什么时候是个头?不如挑明了,叫汝俭有个准备。本来他不找来,少不得藏着掖着再温吞一阵子,这回管不了那么多了,偷偷摸摸这么长时候,就是个菩萨也勾出天火来了。他们是男未婚女未嫁,情投意合在一起,碍着别人什么?非要强加上国仇家恨,有这么给自己招不自在的吗?
“今儿当面锣对面鼓说个清楚。”他紧紧扣住她的腕子,“福晋,我要带你回北京去,你三哥就是要阻挠也不成,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他再横,我命人把他抓起来,一块儿押解回京!”
他平常脾气好,真惹毛了就什么都不顾了。定宜哀哀叫着,“别这样,汝俭没逼我,是我自己愿意跟着哥哥走的。”
他哂笑一声,“你真是自愿?他以退为进,明着不逼你,实则能把人赶进死胡同。我最恨被人挟制,我要是他,睁只眼闭只眼就完了,案子已经在加紧查了,他还步步紧逼,逼得人没了活路,不能怪人奋起反击。”说完了悄悄嘟囔,“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谁的难处!逃亡那么多年,把脑子颠沛坏了,自己等人,让别人也受这样的苦。这么紧要的关头出现,他要我的命,我不要他的命?”
他一个人叽里咕噜,定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拉他的袖子问:“你嘀咕什么呢?眼下怎么办?”
他整了整衣带,又整了整衣领,打开房门,昂首阔步迈了出去。
院子里侍卫多,凭他三个人不那么好突围。到底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亲戚长久走下去,总不能断了定宜的娘家路。所以还是客客气气的,扬声道:“不许放肆,请舅爷进来叙话。”
侍卫们得令,分列两旁站定了,比手请他进门。定宜吓得躲到弘策身后,真怕汝俭的眼刀把她射成筛子。
男人较量,似乎没女人什么事,弘策把她安顿在一旁,拱手冲怒气冲冲的汝俭笑了笑,“三哥忙完了?看下雨呢,没的淋湿了,快进屋避避雨。”
汝俭不承他的情,瞥了定宜一眼道:“不敢当,多谢好意。我来找妹子,找着了带她回去,请十二爷放行,温某感激不尽。”
他要上前,弘策适时截断了他的去路,依旧好言笑道:“咱们自己人,有话好说。定宜和我的事儿,三哥在绥芬河就知道,三哥是明白人,何必得理不饶人呢!我这儿有好茶,叫他们泡上一壶,咱们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谈,老这么绕弯子不是事儿,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也到了该掏心窝子的时候了,三哥说呢?”
他们打眉眼官司,一来一去各自都对对方有一番估量。汝俭在外苦了那些年,要活着就得靠手段,他先前干的买卖也是这样,打交道的都不是善类,近墨者黑是有道理的。事态发展到如今,不得不说他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温禄的案子不过是陈年旧案,自身不白才让人有机可乘,如果一直没头绪,查案的人不坚持,递个折子上去说明情况,很可能不了了之。所以他得让他罢不得手,至于怎么巴结住他,下饵,却不撒网,定宜就是他的饵料。也许并不是真有恶意,不过是洞察他们有情顺势而为,可被人算计的滋味并不好受,更无奈的是知道陷进还是一头扎下去,谁让他舍不得心上那颗朱砂?后来呢,定宜盼他,汝俭未必不在盼着他,否则以他这样精明的性子,会对新来的街坊不察?会容他们在眼皮子底下来往那么久?打一巴掌给颗甜枣,这样的套路他也门儿清。只是这些他都没和定宜提起,毕竟是亲哥哥,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情不是一只碗,破了可以锔起来,他不想叫她伤心,所以自己挨人算计也认了,难得糊涂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