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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住手上的动作,坐在琴案前发呆。到底是谁?是夏九郎么?不是的……她回头看看,身边没有可以询问的人。母亲总是有意无意的回避,ru娘和香侬玉炉都不在了,她没有注解,抓捞不到,只有靠自己去发掘。

这时候布夫人走进来,脸上有不耐和暴躁。她站起来迎过去,“母亲来了?”

布夫人唔了声,“这阵子事情一拨接一拨,办丧事也凑热闹的吗?年景不好,死起人来成串,开了头就像停不下来似的。你父亲的叔父过世了,我要回洛阳去,你怎么办?又不好跟着回去抛头露面,我愁也愁死了。”她对姓布的有天然的仇恨,实在是当年受了太多不公正的待遇。如今算熬过来了,日子过得也好,本可以老死不相往来的,但为了名声和脸面,偏又要装大度敷衍。她心底里是不情愿的,喋喋抱怨着,“要我说,他们布家死绝了才好。走到天边都逃不过缁仪,索性不发丧信也含混过去了。差人专程从洛阳送到长安来,也不嫌费周折的。不去不行,你我又放心不下……”

布暖暗自欢喜,脸上却扮得淡淡的,“我在家哪里都不去,有什么不放心的!母亲何时动身?”

布夫人道,“我来同你说一声就走,你那叔公入了殓,至多三天,我等他下葬就回来。”

三天么?那么便有三天是自由的,父亲衙门里忙公务,家里自然照应不到。就算母亲留下贴身的人看她,她还不至于对付不了几个仆妇。

“母亲别担心我,只管去吧!回老宅子的话替我问ru娘好,这会儿见也见不着了。”她送她母亲到台阶下,“母亲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布夫人点头出了园子,她转过身,嘴角大剌剌的咧开来。招手叫维瑶到门上看着去,自己进屋里换了衣裳,重新抿头打扮,只等着巳正一到就准备出坊院了。

第六章疏慵自放

维瑶从院墙的万字窗后探出头来,“小姐,夫人的车走了。”

她挽着披帛走出垂花门,转头吩咐着,“我同人约好的,你们在家,不必跟着了。”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小姐独个儿出去怕不妥,万一有差遣,身边没人怎么成呢!”

布暖自然知道她们是怕出事,回头问下来吃罪不起。便安抚道,“我拜师学皮影去,下月老夫人寿诞上要演的。你们别cao心,横竖是跟着家里亲戚,还能有什么不测么!”说着迈出了门槛往一进去。

维玉维瑶忙不迭跟上,正待要表示她们的为难,围房里两个婆子满脸堆笑的迎出来,“娘子这是要往哪里去?夫人临出门叮嘱过,说不叫娘子随意出门。”

果然被她料个正着,母亲必定一早下了令,要严禁她踏出载止一步。但这样糙木皆兵有必要么?这精致的院落活像个牢笼,她觉得压抑到极点。她们脸上谦卑而油滑的神气令她厌烦,“我去衙门找我阿爷成不成?你们护好你们的院子,管我的行动,也管得忒宽了点。”她们戳在面前碍眼,她抬高了嗓门忿忿道,“门神似的干什么?还不给我让开!”

她这一声吼把众人唬了一跳,她是温婉贞静的人,从没这种拉脸子的时候。突然变了颜色,想是真的动怒了。可是她生气是其次,她们首要的任务就是要看住她。她们是洛阳跟过来的老人,夏家的事都知道。伤筋动骨这么一大通折腾,如今平息下来,夫人当然是要防备着的。因着敬节堂里拿死囚替换的,她对外来说已经死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她在外面走动遇上个把熟人,那就真是要命的大事了。

那两个仆妇交换个眼色,讪讪道,“娘子别动怒,这不是为你好么……”

布暖立起眉毛道,“为我好就关我一辈子?要是这样。我情愿死了干净!你们别挡道,我今日一定要出去的,你们拦也拦不住。不如痛快放行,我去去就回。要是死劲霸揽着,我离了这宅子就不回来了!”

两个仆妇哀哀叫起来,“这是怎么话说的!娘子却不能体谅夫人的一片苦心么!”

布暖见她们有了松动便软硬兼施,又下气儿道,“好嬷嬷,我不过西市上转转去,不会出什么事的。”回头大张声势喊维玉,“把我的幕篱拿来,我遮了面就没人认得出我了。”

两个仆妇束手无策,所幸夫人留的话还有转圜的余地。若实在看不住就跟着,丢不了就成了。

“那咱们陪娘子一道出去。”仆妇们赔笑道,“东西总要人拿,不好叫娘子自己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