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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与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惶然问,“有没有少受罪的法子?”

灯火照着见素灰白的脸,他摇头,“疼了才能掉下来,不疼不成。”

不疼不成……他听了这话,背上起了层细栗。到了这地步,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总不好由得她去不管不顾吧!他垂首叹息,握着拳道,“你去料理,分量重归重,务必要保住她。”他的眼里惟剩下黯淡,声气也越见低迷,喃喃道,“我不避你……没有她,我也活不成。”

见素大大吃了一惊,抬头惶惑望着他。他们认识可不止一年半载,当初打西突厥时,他也曾经隐姓埋名鞍前马后追随过。他是怎么样清冷的脾气,他大抵也知道些。现在说出这种话来,想是当真连命都绑在一起了。

他更觉担子重,忙谦卑揖下去,“请上将军放心,见素定当拼尽全力,不负将军重托。”

容与点点头,凝重的在他肩头拍了下,撩袍走出了厢房。

再回到上房时,一切的惊恐不安又好像沉淀到了空气最底层。灯火辉煌里,三足铜香炉内燃起的香烟在室内徐徐回旋。迈进门槛,屋里有敦实的温暖和宁静。然而这片宁静却像个巨大的壳,把他死死扣住,更令他难以启齿。

她在低垂的帷幕后躺着,大概先前的阵痛过了,身边人都遣散了。静静歇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又是一副平和的清华气象。他心里没底,怎么开口和她说孩子的事呢?还要劝着吃药,她恐怕不那么容易接受。

他正踌躇,她撑起身来,“容与?”

他回过神,忙应了声快步进去。换了个笑脸,给她背后垫着的丝绒被子塞得紧些,一面道,“怎么起来了?这会子怎么样?”

她笑了笑,带着病中的孱弱,“痛只一霎,这会儿又好了。不知别人怀孩子是个什么样儿,我这样多灾多难的,没的带累小郎君。”

他的眉蹙起来,不是她带累孩子,分明是孩子带累了她。果然是不应该的,本就是逆天而行,错就错了,还要让错误开花结果,罪加一等!他趋前坐在她c黄头,她靠在他肩上,那么轻,吹口气就飘落似的。他听见她说,“你别担心我,我好歹要坚持住的。走到这一步,这么不容易!”

心头像被狠狠捏了一把,痛得他呼吸停滞。他转过去揽她,艰涩道,“你不用勉强,这个没了,以后可以再要。”

他明显感到手下的肌理霍然一僵,她抬头道,“这是什么话?是郎中同你说了什么?”

单只一句话,她已然像只刺猬一样竖起了满身的刺,可以预见接下来是如何的举步维艰。他收紧了手臂,“暖,见素先生说孩子夭折了……你别怕,他会给你送药来,喝了就好了。”

她怔在那里,傻了一样。他不敢去看她的脸,只有把她搂得越发紧。可是她推开他,垂着眼睫道,“什么庸医,他胡说!孩子在我肚子里,好不好的我自己知道。前几日郡主府里医官才诊过脉,分明稳妥得很,到了这里一昼夜怎么就夭折了?你把他赶走,他要害我!”

容与去拉她,“你听话,见素的医术是大唐首屈一指的。他跟了我六七年了,我信得过他。”

她冷冷看着他,“你信得过他是你的事,我却信不过他。你来同我说这么多,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他窒了窒,“你怎么这样说?孩子没了,我也难过……”

他难过吗?她知道,他果然要“壮士断腕”了。原来之前种种都是假的,掩盖了半天,狐狸尾巴最终会露出来。他算计她肚子里的孩子,昨夜枕畔的话犹在耳,谁知他存的真是这样心思!她的一片真情落进泥沼里,这刻恨不得去死!她瞎了眼,为什么他是这样的人?

她没有办法,还带着一丝希望,卑微的弓着身去求告,“你若是不要我们,就让我带着他走。我保证不嫁给蓝笙,我可以离开长安,走得远远的,这辈子都不在你眼前出现。你去娶知闲,回到你原本的轨道上去……我绝不说半个不字。”

他惟觉得失望,她从没真正信任过他。她把他当坏人,当敌对/分子,到了这时候还说这种话。可是他不怨她,不论身与心,她受的苦比他更甚。他只有好言解释,“暖儿,咱们先前都说开了不是吗?我对你的责任绝不推脱,这回你一定要听我的话,这是为你好。”

正说着,外头见素端了碗药来。隔着帷幔朝里看一眼,不声不响搁下了,复却行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