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闲方不情不愿的道是,悻悻退到蔺氏身后去。
蓝笙只做木讷,面上不搭理她,心里也可怜她。他认识容与二十来年,他是个什么脾气自己都了解。容与不爱知闲,从和她定亲开始就没把她放在眼里过。她得不到爱情,却要守着婚姻的空壳过一辈子,的确值得同情。一个苦闷的女人发两句牢骚,于他来说见怪不怪。
蔺氏转头看更漏,“六郎说了要早些回来的,想来也快了。晤歌快别忙了,坐下歇会子。”原本就相熟,如今更近了,尤显得亲。热络叫坐在下手,笑道,“真没想到果然有这一天!你也晓得,我前头总推脱,就是顾忌洛阳的那件倒灶事儿。怕万一叫郡主殿下知道,两头都不好说话。如今好了,你不放在心上,我暖儿就有着落了。也合该她是有福的,运气来了城墙都挡不住。配到你家,是前世烧了高香。只是见了殿下我怪不自在的,你瞧这辈分……”
蔺氏讪讪摊了手,蓝笙朗声道,“老夫人不必多虑,辈分的事,我家殿下是处之泰然的。横竖日后见礼的时候老夫人多担待,稳坐高台罢了。至于洛阳旧事,我未同我母亲说起过……”
知闲讥诮一笑,不出所料,这望门寡的大帽子扣着,布暖能踏进郡主府的大门才怪!郡主再宽宏大度,儿子的性命总归要看顾。一个不祥的女人,临要过门就克死了未婚夫,这般名头,论谁都要望而却步。
若不是怕布暖落了空要打容与的算盘,她真想在郡主面前把她的老底抖出来。这样不要脸皮的破落户,叫她嫁进高官望族,真是白便宜了她。她应该配个杀猪宰羊的屠户,或是庄子上又臭又愣的昆仑奴,叫她永世不得超生!
女人的嫉妒心一旦发作起来,简直就是无坚不摧的利器。她思来想去,也罢,蓝笙要是命够硬,且叫他们拜堂。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布暖嫁过门再寻时机透露给郡主,届时有她好果子吃的。真真被休弃,可比退婚苦厄得多!
那边蓝笙直言道,“依我看,这事没必要交代得那么清楚。就照原先说的,姓冬,我心里有数就是了。过礼有我亲自cao办,瞒下来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日后再寻机会,就说布家丧女,过继给姨母家了,也算名正言顺。”他拱了拱手,“所以要请老夫人费心,殿下面前,替晤歌多周全才好。”
蔺氏连连点头,“这个不消你说我也知道,难为你一片情,这样为暖儿着想。我心里很欢喜,暖儿苦尽甘来了,将来也有依。”顿了顿又疑惑,“敬节堂里的事后来怎么料理的?”
蓝笙道,“买通了堂主和门上的婆子,偷着运了个死囚进去,把假布暖换出来了。活口留在那里总归不放心,万一哪天咬出来,要坏大事。索性了结了,一劳永逸。”
蔺氏长长哦了声,“这样好,死无对证,就算日后要翻案,也不怕顶替的人身上出纰漏了。先前那个女孩儿呢?可远远打发了?”
蓝笙道是,“赠她千金,叫她带着孩子远走他乡了。”
蔺氏缓了口气,笑道,“这一来一去使了好些钱吧?你破费了。”
蓝笙看了知闲一眼,其实这事是容与张罗的,他城防上出了问题,有阵子忙得耳朵都摸不着。原打算忙过了再着手那事,没想到容与倒抢先办了。现在听老夫人口气,并不知道事情经过,他便敷衍过去了。若说出来,少不得更要把知闲气得跳脚。
他忙岔开话题,谈谈外头听来的新鲜事。又说起贺兰的死,嗟叹道,“贺兰看似荒唐,其实为人还是不错的。上次洛阳的事,他也替暖儿说了话。到如今落了这下场,世事无常啊!”
知闲却嗤笑,“这种臭名远扬的妖孽能有那副好心肠?莫不是得着了什么好处,才帮衬着布暖的吧!”
这句话引人反感,蓝笙面上阴沉着,不接她话茬,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蔺氏也觉得知闲有点不成话,回头斥道,“你是怎么回事?我平素不说你,敬你是个懂进退的孩子。今天竟像吃错了药似的!同个死人计较,损阴骘的!不论他生前怎么样,人死债消,你口下留德吧!”
蓝笙实在坐不住,起身道,“我在酒坊里沽了两缸酒,不知为什么还没送来。老夫人宽坐,我上外头瞧瞧去。”
蔺氏忙道好,正想责怪知闲几句,蓝笙又道,“叶小姐,酒来了不知搁哪里,你随我一道过去?”
知闲怔了怔,料着是蓝笙有话要私底下和她说。她也不怵,正好她心里的窝囊气要找人出。他蓝笙如今是布暖的未婚夫,是不是该管束她?难不成还愿意戴绿帽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