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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暖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她没见过杀人,前一刻还鲜活的生命,眨眼之间就消逝了。她不敢想象,舅舅是这样狠辣的人,他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押书卒。

他很生气,“谁让你回头的!”扔下剑过去扶她,“可吓着了?”

他身上是干干净净的,一滴血都没溅上,可是她却闻见了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你为什么要杀他?”她惊恐的说,“也许他只是不小心撞见。”

他脸上没有表情,“他知道得太多了,不仅是我们的事,最要紧的是关系到太子的声誉,还有贺兰的小命。你要为了一时妇人之仁,让大家一起陪葬么?”

他说的都对,只是她一时接受不了。他从军看惯了死亡,她却不行。那具尸体就在那里,她看见血从他身下溢出来,渐渐吃进了土里,形成一个发黑的魅影。

四面不着边,在这片空旷的开阔地。她恐惧的喃喃,“我好害怕……”

远处的火把子一芒一芒的近了,隐约听见了人声,调笑着,快乐的,是出去打猎的将军侍从们回来了。

蓟菩萨声如洪钟,老远就挥手,“大都督,今儿运气好,在前面山脊上打了好东西。这地方居然有白狐!”他把剥下来的狐皮往刀头上一挑,“又厚又亮,正好给少夫人做暖兜。”

一行人从坡上冲下来,渐至车前,看见地上有个死人,倒有些意外。

贺兰带了几个人从林子那头汇合过来,愕然咦了声,“不是捡柴去了吗,怎么死在这儿了?”他朝身后看看,“邱三官,他没同你在一处?”

那个叫邱三官的呆若木鸡,“才走了一里地,他说丢了东西要折回去找,后头的我就不知道了。”

贺兰眼珠子在容与和布暖身上转,瞥一眼布暖红艳艳的嘴,就什么都知道了。横竖是奸情败露,正人君子的沈大将军恼羞成怒了呗!他要笑,忙转过脸咳嗽了声掩饰,“我早就瞧这东西鬼头鬼脑有问题,原来是个细作,想暗里算计沈将军!死了好,死了活该!”

那些书卒是贺兰带出来的,他手底下的人,自然要听他的安排。他既然发了话就好办了,蓟菩萨使了眼色叫人收拾残局,又听他慢吞吞道,“他命不好,过风陵渡居然跌进黄河里了,连个尸首都没捞到,可怜啊!不过昆仑奴嘛,不兴家里人收尸,没了就没了。”

众人会意了,这人够狠的,连坟坑都懒得挖,叫扔进黄河了事。卫队的人立时动起来,两个抬走了尸体,两个撒土折树枝扫清痕迹。剩下的照旧打理野味,剥皮抽筋架火堆,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人多了,布暖觉得好了些,抬头看看容与,颇有点狼狈。他温声道,“我这样办自有道理,你别管。回车里去,歇会子。”

贺兰凑过来打趣,“上将军说得是,你还是回车里去。别人跟前不好看相,瞧瞧这嘴,红得要出血了!”

布暖脸上倏地红了,忙掩口踅身登车。容与也有些讪讪的,不自觉的抬手摸摸鼻子。一向静水深流的人,心虚起来的表现喜感十足!

“你该谢谢在下啊!”贺兰抱着胸笑,“你杀了我底下人,我连问都没问一声。”

容与一哂,“我要是监史,都不好意思说出来!带个眼线在身边,还在我这里沾沾自喜。我问你,这人跟着你到了东都,你能保证布暖的事不会走漏风声么?”

贺兰沉下脸来,“还真是奸细么?谁安cha的?”

容与背着手道,“门下左侍中。”

他哦了声,这里头包含太多,不用明说大家都知道的。鲍家父子是六皇子贤的忠实拥趸,不仅仅是因为同他或沈容与的个人恩怨,更多的是出于政治目的。

贺兰点点头,“杀得好,那我倒要反过来谢谢你了。”

容与转身道,“不必,只要你离暖儿远些,我就谢天谢地了。”

校尉们那里的獐子ròu烤得滋滋作响,容与到火堆边坐下,接了只山鸡仔细在火舌里翻转。贺兰蹭过去问,“贤近来愈发放肆,依着上将军看,太子的地位可会受影响?”

容与垂眼道,“不会,只要某些人自律些,别给他抹黑,他的地位便稳如泰山。”

所谓的某些人,指的自然是他。贺兰打扫一下喉咙,觉得沈大将军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自己的短处八成落在他手里了,他满不服气,看来有必要提醒他,其实他也知道他的秘密。

他拿柴火棍捅捅火堆,一脸的疙瘩相,“上将军,怎么烤只鸡呢?蓟将军下的令儿,一人打一只獐子还有饶头,不吃獐子,倒吃山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