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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宁愿她畏惧,宁愿她不解,也好过叫她鄙弃。

他说要走,确实是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她如今不把他放在眼里,再没有刚来长安时的惕惕然了。她学会了周旋,学会了狡赖,十句里头没有一句真话。他失望之尤,败兴之尤,还留下来做什么?继续同她耍嘴皮子功夫吗?

他回了回头,原想再看一眼便作罢。不说全然放弃,至少腾出点时间来做个调整。可她却蜷缩着蹲在地上,成了小小的一团。

他的心攥起来,“怎么了?”他弯下腰看她,急道,“是有哪里不舒服么?我带你上太医院去。”

她一直没有抬起头,“不要紧,头有些晕罢了。舅舅走吧,不用管我,我歇一阵就好的。”

他到底还是不放心,伸手去托她的脸。她咬着唇,眼里蓄满了泪,轻轻一颤便滔滔往下落,落在他手上,落进他心里。他听见高筑的围城瞬间崩塌的声音,连呼吸都尖锐的刺痛起来。

她搬他的手指拭泪,哽咽着叫舅舅。曲腿顺势跪在地上,手臂攀上他的颈子,在他耳边喃喃着,“你要丢下我么?再也不要我了……”

原是不该的,上次已经逾越,他告诫过自己再没有下次,结果还是犯了同样的错误。他扔不开,不忍、舍不得。他也贪恋她的温暖——把她拉起来,鬼使神差的重新抱进怀里。紧紧的箍住她,霎那便体会到了一种苍凉的安宁,以及情感上所有可以想象的满足。

第九十五章如醉

他的甲胄微凉,她满足的谓叹一声,什么都值了!他愿意抱她,那么热烈的拥抱!把她变成盔甲上的一颗铆钉,用力的镶嵌进他的生命里去。

他身量这样高,她搂着他的脖子,脚下是腾空的。他把她抵在宫墙上,脸贴着她的耳朵——玲珑的、几近透明的耳朵。他知道自己失态透顶,一次可以解释成疏忽,一而再,就是彻头彻尾的放纵。

可是他想抱她,明知道不能够,还是控制不住。她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只要一个细微的动作,他所有的坚持和清醒的认知全都土崩瓦解了。他惶恐,束手无策。她是他命里的劫,顽强的扎根在他心里,融进去,无迹可寻,又无处不在。

“我都是为你好,一直都是为着你。”他说,更圈紧些,仿佛一松手她就跑了。

她糯糯的应,“我知道。”

他不再说话,深深叹息——她哪里知道!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舅舅爱她!

她抬起脸蹭了蹭他的颊,如此靠近,却渴望更亲密。可以偷偷吻他一下么?她羞涩地想,紧张的觑他,然后横了心慢慢转过脸,小心的用唇触碰他。略略一划,尤不足,她才知道嘴唇是有自己的意愿的。是渴望,渴望寻到另一半,渴望全心全意的契合。

他察觉她的那点小动作,他听见自己心跳得擂鼓一般,砰砰、砰砰……直击他的脑子,震荡他的灵魂。那柔软的娇嫩的唇一分一毫的移过来,他头晕目眩,简直丧失了招架之力。

若是吻了,然后呢?该当如何?这一步不能跨,跨出了便再也无可挽回了。他承认,这幕在脑子里勾勒了千遍万遍,但凡爱一个人都会这样吧!但也仅限于幻想,于情于理都不该发生。自己不打紧,横竖是个半僵的人生。他只是怕影响她,怕打乱她的生活。怕她以后回想起来会后悔,会责怪他。

他终于感到一丝欣慰,爱不爱权且不论,至少她是喜欢他的。也许比蓝笙和贺兰还要多一些,他想自己的感情还算没有白费。但不论如何的情难自禁,都不能成为跨越底线的藉口。创造了希望再去扼杀,比一开始就无望要残忍得多。

他微微别过脸,在她将要触到他唇角的那一刻。是的,他懦弱,不敢接受。正因为深爱,所以要更慎重的对待。

她似乎失望,落寞把脸枕回他肩上。他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用力把她往胸口压了压,就像在文书上压了方印章,朱红的浓烈的一片。

他抬起手,隔着折上巾抚抚她的头,“好了,叫人看见不成话。”

她讪讪的,一面懊恼着,一面仍然固执的挂在他身上,“咱们算是和解了么?我要你管着,你不许再说由得我。”

他哭笑不得,这本末倒置的丫头!他稍往后仰了些,看着她道,“你倒是不问情由,我为什么会说那番话的?”

她噘着嘴说,“是你不讲道理。”

他瞠目结舌,“是我不讲道理?”

“就是!”她嗫嚅着,“你只相信眼睛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