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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她质疑男人怎么会有这种生活情调?简直就像个穷极无聊的女人!大概因为天热,他的应酬也不甚多。闲来无事没处去了,更频繁的出入阁楼,赶都赶不走。

她说,“你离我远些吧,仔细让人说闲话!”

他磕着瓜子说,“那样更好,传到沈容与耳朵里,也省得咱们做戏了。”

她噎得回不上话来,半天才道,“你坏了我的名声,叫我日后怎么嫁人?”

“正好!”他打着哈哈,“我瞧别的女人都不顺眼,只有你还合些胃口。当初就是想把你弄回府去的,你嫁不了,给我做妾吧!要是不愿意,做正室夫人也使得。”

莫名其妙的,她觉得这个人不具威胁性。相处得时候长了,有了惊人的发现——他不喜欢女人!是不是个断袖不得而知,总之他不喜欢女人是一定的!

“你老往禁苑方向瞧,到底是在盼着谁?”她试探着问过。

然后他失神片刻才道,“你看看,我原说我们是同类,你这样了解我!”

她撇了撇嘴,他总是不愿提及,这也无妨,横竖她知道自己是安全的。他把她弄进宫,就是一时兴起。或许是想试试到底能不能接受女人吧!但很遗憾,她的魅力匮乏。做朋友可以,做/爱人够不上。他这类人天生排斥异性,就算是人前敷衍,背地里自己也会觉得委屈。

他有横了心的锋棱,无路可走,但也非走不可。于是日以继夜,夜以继日的强迫、放弃、再强迫,再放弃……

他给她的感觉越发像那个素未谋面的叫季林的小官人。被遗弃了,伤心欲绝,不敢到耀耀日光下寻求慰藉,只有独自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舔舐伤口。情最伤人,连贺兰这样的浪荡子也不能幸免。

转眼跨了月,初一的天气很好。窗户纸都换成了薄薄的绡纱,帘栊上挂着青竹帘子,隔开了日影,满地密条的阳光。

布暖闷头洗脸的时候,贺兰抱着装帧好的《辇下岁时记》进来,敲敲案头道,“快些打扮打扮,咱们往门下省去。”

她对他擅闯阁楼一直很有意见,怎么说她的下处也在这里,以往女子梳妆都要背着人,如今却弄得毫无隐私可言。她虎着脸说,“请监史另给我安排处所,我不愿意住阁楼了。”

贺兰摆手道,“这个小事一桩。你快些准备,上将军巡视只两柱香,过时不候的。你到底要不要见他?”

说起这个来她很有些伤感,他那日明明说会来探望她,可她到兰台半个多月,他连口信都没有带一个进来。他根本不担心她在贺兰的淫威下过得好不好,这会儿还去试探,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她也害怕下不了台,自作多情已经够寒碜了,还要自讨没趣么?

她转过身道,“我不想去了,你找别人随侍吧。”

贺兰显得很吃惊,“你不想证明了?”

她把手巾砸进银盆里,溅了一地水花,“有什么可证明的?证明他一点都不关心我?我险些被你绕进去,你到底是什么用意?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么?非要把他拖下水,好叫你牵着鼻子走?真要这样,我劝你早早歇了这念头!”

贺兰正闲闲的拿手绢给他养的花擦叶子,听她这么一说,立时委屈成了小媳妇,“你这没良心的,人家满心为着你,你把我这一腔赤诚当驴肝肺么?我牵制沈容与做什么?我又不想谋反做皇帝,要仰仗他五十万大军和北衙勋卫翊卫给我打江山。”

布暖算服了他的口没遮拦,皇城大内说出这种话来,也不怕被人告到御前去。她坐下来梳头,“你快消停些,这地方眼睛挨着鼻子,谁又知道谁?仔细祸从口出!”

他旋了个身挨到抱柱旁,“我也只在你面前说罢了。你是觉得你舅舅不关心你?这你可冤枉他了!宫里有令儿,进了宫掖的女官半年才能见家里人一面。他要来探望你,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得花大力气。你不出去,他就是进兰台办事也不能见你,懂不懂?”

她有了愧疚之色,来兰台半月余,每天单顾抄书,倒连宫规都不熟知。容与能耐再大,到底这里是皇城里,总要受章程约束。他又是个骄傲的人,绝不会低声下气来拜托贺兰,所以这么久不通消息也说得过去。

只是半个月对他来说不长,在她看来却不免寒心。

“你不想他么?”贺兰说,“凭他的性格,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承认自己爱你。你愿意这么下去,浑浑噩噩的到老?再有三个月他就成亲了,你没有太多时间可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