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琇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她突然起身,向姬云裳冲去。她也算天下第一流的高手,此刻舍命一击,自非等闲。无数道极其锐利的真气凌空而发,瞬时漫天皆是,虽不似萧长野那样强横霸道,却尖锐以极,无孔不入。

然而姬云裳根本不看她,出手的姿势也未有丝毫改变。

尹琇湖觉得胸口一滞,一股巨力凌空落下,将她全身经脉一齐封住。同时她手中那涌动翻卷的暗芒也倏然顿止!而萧长野宛如一枚鲜活的标本,被封在暗光晕转的琥珀中,一动不动,仿佛死去了一般。

尹琇湖嘶声尖叫道:放了他!我给你梵天宝卷!

姬云裳慢慢地笑了。她并没有去看尹琇湖,而是盯着萧长野微微扭动的身躯。那暗淡的光芒犹自在空中妖异地扭动着,将鲜血不住从萧长野的胸口挤压出来。萧长野挣扎着以目示意,要尹琇湖赶紧逃走。

尹琇湖的泪水慢慢流下,她身子一软,跪倒在地,哀声道:你想要什么东西,我给你!

姬云裳终于将目光收了回来,她淡淡道:我想要的东西,你已没有了!她的真气突然一吐,萧长野的身子宛如强弓射出的硬箭,轰然向后甩出!他全身武功仿佛完全失去了一般,与那碗口粗细的树木撞在一起,就听咯咯几声响,两只胳膊一齐断折。

姬云裳再也不看他们一眼,黑色的华裳夜水一般脉脉流动着,渐渐融入了这无边的暗夜。

若没有她,你或许可以一战!

这是她临去时最后的一句话。

尹琇湖哭着扑到了萧长野的身前。姬云裳去了哪里,说了什么话,都已不重要了。姬云裳的武功如何,她比谁都清楚,她深知若再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恐怕就见不到萧长野最后一面了。

萧长野被一股无形的劲气钉在大树上,就如挂住了的风筝一般。他身上的锦袍第一次显得那么黯淡而脏乱,尹琇湖失声痛哭,缓缓跪倒在他面前,用手捂住了不住颤抖的嘴唇,再也说不出话来。

萧长野极力伸出双手,想要抚摸一下她的头发。但他的身子已同那树无法脱离,周身劲气仿佛全都消失了一般,再也无法提聚半分。他就虚虚地在空中抚摸着,一面惨然笑道:不怕不怕,那恶女人已经走了,我们不用怕了!他的手距离尹琇湖的长发尚有半尺多远,他单调地重复着这个永远不能触及目标的动作,脸上泛起一阵温和的笑容,似乎这样便获得了无上的满足。

尹琇湖饱含泪水的眼睛抬起,却忍不住一阵心悸,拼尽了所有的心力,才克制住不低下头来。

萧长野目中滴下两行血泪,姬云裳这一招强猛霸道,裂碎了他的双目。他的身前从顶门穿面门,过鼻梁,经下颌、前胸,一道血槽深可及寸,沁满了鲜血,便这么一划而过,几乎将他分成了两个。萧长野坚毅的面孔登时变得如夜魔枭鬼一般,极为狰狞凄厉。尹琇湖缓缓闭上眼睛,将脸紧紧贴在萧长野的腿上,用力抱住了。滚滚的泪水,却再也忍不住流下!

萧长野柔声道:我好像已经老了,还没过几招,就感觉有些累了,你不要急,等我休息片刻,我们就下山去,到我们共同的安乐窝里去。

他强挣扎着笑道:我们去一处没有人能够找到的地方,养一只猫咪,还要造一所小房子,最好靠着个小池塘,到了夏天,我们可以养一群小鸭子,就有鸭蛋可以吃了。冬天若是结了冰了,冬天若是结了冰

尹琇湖就觉他的身体突然松弛了下去,一阵冰冷以他为中心,迅速蔓延了出去。她惊恐地抬起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头已垂下的萧长野。满头长发依旧被山风鼓动,飘散飞舞,这个身躯,却再也不能说出柔情蜜意,作出轻怜密爱来了!

一瞬间,尹琇湖就觉得世界急速地旋转起来,强大的力量将他们两人甩到宇宙的两端去,她就眼睁睁地看着死亡的波涛从萧长野那一端汹涌传来,迅速将她的世界吞没。

那冰寒的感觉从她两手之间津津然传了出来,仿佛大地中唯一的永恒,向她的心神侵蚀而去。醉过,欢乐过,笑过,哭过,本来已觉无憾的世界,顷刻之间全都是悔恨与痛苦!

尹琇湖慢慢站起身来,用手轻轻地拭着萧长野脸上的血水,她拭得极为仔细,仿佛只有在这动作中,她的生命才有意义一般。她柔声道:现在真的没有人来打搅我们了,你不要怕了,你没有说完的话,我来替你说完

萧长野的脸逐渐被她擦拭干净,仿佛只是熟睡一般,贴着她的脸庞温和地呼吸着。她轻轻地吻上那魂牵梦萦的嘴唇,滴滴泪珠宛如粉色的莲花,在萧长野的脸上开启: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少林寺的和尚根本困不住我,但是但是我好想看你为我拼命的样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