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位黑衣老僧呆呆地看着轰然倒地的藏经阁,堆满了老皮的脸庞为这摇曳的火光所映照,一明一暗的,尽是斑驳的影子。少林寺的荣宠就如这藏经阁一般,也随着一场大火轰然倒地了,这是他们所不能想象的。千秋的光荣让他们实在不能想象这是真的,他们枯槁的心灵中,一时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但他们必须要接受。这一夜之间,天纵奇才的十方大师死了,举为本寺根本的藏经阁烧了,仿佛上天已厌倦了少林寺无休无止的梵唱,挥了挥手,就让这一切都化为乌有。为首的黑衣老僧禁不住握起拳头,他枯瘦的指节发白,突起,因盛怒而激荡的真气带动得他的衣衫一齐摇晃起来。他一字一字道:天、罗、教!猛地一掌,击在身前的土地上。大蓬灰黄的尘土被他一掌搅起,向着坍塌的火光压了下去。掌力卷起周围的空气,发出一连串啸恶的锐音。

十度禅师、十宏禅师苦着脸走了过来,稽首道:师叔,今日少林寺受此奇耻大辱,请师叔为我们作主。

那老僧缓缓将手掌收回来,道:千余年来本寺被推为江湖正道的领袖,但我们出家人,物欲两寡,江湖上的事情,管得就少了。近几十年更是潜心佛法,荒废了武功的修习,现在竟然被魔教欺上头来了!今日之仇不报,少林寺怎生再在江湖上立足?

他眼中厉芒闪烁,枯瘦矮小的身子中渐渐散发出一阵刀锋般的杀气,十度禅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悄悄低下了头,躲开黑衣老僧凌厉的目光:就请师叔主持公道。

那老僧点了点头。突地目光中寒光一闪,冷冰冰地向戒律院的方向看去,他的声音也同样的冷:是何方高人驾临敝寺?下来!

随着他一声话语,四位黑衣老僧的袍袖同时挥出,一股冷飙卷地而出,向着戒律院的高墙狂溢而去。这四位老僧是少林寺硕果仅存的苦字辈的禅师,素来极受敬仰,万万料想不到到了晚年,竟会看到他们素来引以为荣的少林寺,差点给别人烧成了白地!这股怨气积于胸中,当真难受之极。此时发现寺中又来了不速之客,哪里还肯容情?一举手便是凌厉的杀招。

四人的劲气攀卷翻涌,不住增生壮大,宛如龙神行雨,越转越大,待到了高墙之侧,已经带起一阵轰轰发发的巨声,飞腾而去!耳听高墙那侧一人发出声短促的惊呼,就此再也没有了声息。

为首老僧冷笑道:宵小之辈,也来窥探!他四人合手之力何等强横,这江湖虽大,虽然历来藏龙卧虎,但也绝无人能够接他们联手一击。那隔墙之人,必定是死得再也不能死了!

就听墙外一个清脆的童音接口道:大欺小,不要脸就见红影一闪,一个矮小的身形站在了墙上,在高墙上伸出双臂,摇摇摆摆,宛如顽童在走索一般。

在火光映照下,竟然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那孩子粉嘟嘟的,头上扎了两个辫子,辫梢用一条红色的绸带扎住了,一摇一晃的,看去很是可爱。他脸上笑嘻嘻,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尽是顽皮之态。一袭大红的锦袍将他全身罩住,那锦袍十分宽大,穿在他身上显得极为臃肿,更衬得他就如红孩儿一般,让人心生爱惜,几乎就要伸出手去,拍一拍他的头,温柔地告诉他这是武林争杀之场,让他快快回家去,免得父母挂念。

老僧瞳孔收缩,双目炯炯,盯在这红孩儿的身上。十宏大师暗暗诧异,歪着头看了半天,也不明白这小孩子为什么会让师叔如此重视。为首老僧森然道:贵客临门,老僧不克远迎,当真是怠慢了。

那红孩儿笑道:你不用客气。他踮着脚,在高墙上走了几步,道:这里很热闹,很好玩,我过来玩玩。

那老僧盯着他,目光随着他的身形游走,缓缓应道:少林寺好玩的地方甚多,我派人带你去好不好?

那红孩儿拍手笑道:很好啊!你要是中途溜了,不带我去,我可不依的!他脚步一抬,就要从那高墙上下来。为首老僧紧盯着他,希图从他的身法中看出他的门派、修为来。

就见红影一闪,那红孩儿已经落到了老僧的身边,拉着他的衣袖,扬起红通通的小脸,笑道:你们寺中有没有狮子?有没有大象?嗯,若没有的话有几具干尸也好,我最喜欢玩那东西。他不住地问着,那老僧的脸色却越发的沉了。方才红影一闪,那孩子的身法也并不怎么迅捷,但他的眼中却尽是那片火红如活的影子,宛如罩上了一层极其诡异的迷雾!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不由得老僧不由身形一震!

那红孩儿笑道:怎么,你忽然不想去了么?妈妈告诉我,小孩子说谎会长尾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