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野淡淡道:你们不会明白的。我救的是自己心爱的女子,怎可借助教中力量?就算救出来了,有什么好夸耀的?
崇轩道:因此长老会觉得萧兄只知匹夫之勇,做一江湖豪客有余,而做天罗教的教主,却大大不足。
萧长野道:我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一位通晓权变,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胜利的枭雄,但大丈夫行事但重快意,这么婆婆妈妈的,有什么趣味?
崇轩背负双手,声音中毫无感情,淡淡道:萧兄如此想,也不见得有什么过错。只是萧兄又做错了一件事。
萧长野袍袖挥拂,山风烈烈,将他身上丝络萦绕的华裳吹得袅袅飘起,当真如灵仙夭矫。他哈哈一笑,道:萧某做错了这么多事情,却哪里在乎多这么一件两件?尽管说来就是了。
崇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夜色中,他的眸子宛如两团流转的光晕,重重叠叠,似乎永无尽头。但萧长野全然不理。崇轩凝视片刻,目中光华渐渐隐藏,道:萧兄不合在三年前又蹈故辙,再度闭关之前,将教中事务全交给了别人。
萧长野冷笑道:这别人是谁?
崇轩静静道:是我。
萧长野道:当初我设了十大试题,你一一通过,连长老会都以为你是不可多得的奇才,难道我将教务交给你,是错误的么?
崇轩摇头道:萧兄为何还不明白,无论别人怎么杰出,都不能代替你自己的。你可以纳其言,但却决不能纳其行。俗言一山不容二虎,萧兄却恰恰要在一教之中,树立两位教主。
萧长野目中精光一闪,森然道:所以今日你请动长老会,要来篡这教主之位,是也不是?
崇轩不语,他静静地看着萧长野,眼中那两团流溢的彩光极为纯净,萧长野心中一动,崇轩叹道:世人往往如此,不思自身之过,却罪他人之咎。萧兄,我问你一句,你做这教主,所为何故?
萧长野长笑道:萧某向来不打诳语,做这天罗教的教主,便是为了教中万千的秘典!萧某天下英雄,不恋财,不恋名,所贪恋的,不过是儿女情长而已!他还手入怀,将几十本各式各样的绢书扯了出来,连天罗神鞭也如弃敝履一般抛在地上,大笑道:今日统统还了你们,萧某再归自由之身,从此与湖妹浪迹江湖,你做教主也罢,长老会兼任教主也罢,去他娘的!
他狂笑之声不绝,卷起熠熠的衣袖,向着尹琇湖走去。这天下第一邪教的教主,在他看来,却不过是敝履破帚,随便就可以抛弃了!
崇轩望着他,神色丝毫不动,也看不出是喜,还是怒来。他缓缓道:萧兄似乎忘了一事?
萧长野脚步不停,道:由他去罢,江湖中的事情,忘了也罢!
崇轩淡然道:西昆仑石,难道萧兄也忘了?
萧长野霍然顿住脚步,默然良久,道:西昆仑石,不在我身上!
那巨石上的几位长老一齐大惊,怒喝道:你说什么!教中秘宝,怎可失落!早知道会有今天!纷纷扰扰,吵成了一片。
崇轩静静地等长老会的怒喝静了下来,方才问道:西昆仑石乃是本教教主的印信,萧兄将其失落,想必有必不可的理由。
萧长野摇头道:没有什么理由,姬云裳制住了湖妹,要我拿西昆仑之石交换,我就给她了。
四下又是一片惊声。萧长野这句话,不仅意味着印信遗失,而且还意味着又和华音阁、曼荼罗教这两个最棘手的门派结下了梁子,只怕比数闯少林的后果还要严重。萧长野掌教这十几年来,并未能大有功于天罗教,惹下的麻烦却何止千千万万!
崇轩怔了怔。他城府虽深,涵养虽高,但这样的理由说了出来,却也忍不住心神一动。
对于他来讲,心神动了的意思,就是要杀人!
但他随即轻呼一口气,将初涌起的心神震慑住,微微笑道:萧兄真是情种,你的那位湖妹,想必很是欣慰的了。所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萧兄用情,当真无人能及。向来周幽王之烽火,唐明皇之鼙鼓,也不过如此。
萧长野笑道:你太夸奖我了。我哪里能跟古贤相比?只要崇兄能放我走,我就感激不尽了。
崇轩道:谁不放萧兄走?
萧长野道:我虽然不识时务,却也看出长老会已经内定了崇兄为本教的教主,我失去教主信物,难道崇兄肯放我走?
崇轩淡淡道:西昆仑石虽然珍贵,但毕竟是一块石头,萧兄乃是上届教主,自然比一块石头珍贵多了。
萧长野一怔,倒没想到崇轩如此说。他疑道:从第一代天罗教祖创教始,天罗教便以西昆仑石为教主印信,崇兄莫非要变祖宗之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