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喜欢的日剧除了《东京爱情故事》就是《悠长假期》,里面有句很有名的台词说,“人生不如意的时候,是上帝给的长假,这个时候应该好好享受假期。突然有一天假期结束,时来运转,人生才是真正开始了。”
我写《龙族iii》的时候经常想到这句话,所以想给恺撒、楚子航和路明非放一场长假,这场长假结束之后,他们将武装起来,真正面对那残酷但必须打败的命运。
源稚生和源稚女
源稚女是凭空出生的,原本这个故事里没有他,只是一个名叫源稚生的年轻人和他名叫绘梨衣的妹妹。
最初版本的故事结局是源稚生体内封印着白王的圣骸,在赫尔佐格的诱导之下,圣骸终于侵占了他的躯体,他化身为不完整的白王“八歧大蛇”,世上不存在能够杀死八歧大蛇的混血种,因为它虽然未能继承白王的权能,却遗传了白王作为“究极龙王”之一的完美身躯,无论受到什么样的创伤都能迅速复原。最终形态的源稚生已经是畸形的八首巨龙,它咆哮着行走在新干线高速列车的车顶上,所有攻击都对他无效,即使他的某个脑袋被摧毁,新的头颅立刻就会生出,就像植物的嫩芽中抽出新的枝条。
唯有绘梨衣能够杀死他,因为绘梨衣那个名为“审判”的言灵,其实就是“无尽死亡”,恰好是八歧大蛇“永恒生命”的克星。孱弱的少女走向畸形的巨龙,对它不断下达死亡的命令,巨龙痛苦地挣扎着,不断新生又不断死去,最终少女拥抱了巨龙,巨龙的生命力量耗尽,少女的死亡力量也耗尽,龙鳞披散骨骸零落,被包裹在其中的源稚生重又出现在妹妹面前,他们像燃烧之后的灰那样零落,路明非沿着铁路线奔跑说不要啊不要啊,但他追不上新干线,就像追不上时光,无论他是不是开着布加迪威龙。
我其实很喜欢这个版本,按照这个设计写稿、连载,直到某一天,一个素色的少年忽然在我脑海里成形,眉清目秀,眼神似乎有点弱弱的,细看却透着妖冶,他在一场细雨中推开你的门,打着一把古风的纸伞说,“哥哥我回来啦。”
想到了就不能不把他写出来,我给他起名叫风间琉璃,真名源稚女,他是源稚生的弟弟。
所以我说源稚女原本不是计划中的人物,他闯入了这个故事,改写了结局。
风间琉璃这个名字出自日本的古典木偶剧“人形净琉璃”,它和狂言、能剧、歌舞伎并列,并成为日本的四大古典戏剧。其实这个艺名就暗示着风间琉璃是个被人操纵的傀儡,不过中国读者多半是无法体会其中的隐喻的。
书中那些被化学药剂炮制后的女孩,穿着华丽的戏服,其实都是风间琉璃这个傀儡人自己的映射。
但是这个傀儡努力地要从他的操纵者手中挣脱,这是他最大的勇敢,也是悲剧的源头。
我以为风间琉璃,或者说源稚女,最辉煌的一幕并非红井中的死斗,那时候他已经彻底地被赫尔佐格控制住了,最后恢复神智也只是回光返照,他最辉煌的一幕是在高天原中,他化身为鬼,把活下去的希望留给了路明非,说,sakura,只有你能杀了王将,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眼睛里藏着狮子!从一开始我就赌你赢,现在我就要走了,可我还是赌你赢!
这个木偶人把自己点燃了,然后把火种交给了路明非,那一刻他太亮眼了。写到他化身为鬼,带着最后的、属于源稚女的意识越走越远,一边嘶吼一边痛哭,我觉得很悲伤。
好在他还是押对了注,路明非眼里藏着的并非狮子,那是狂龙。
至于源稚生,那是从一开始就设计好的人物。他代表了我想像中的日本人,克己而偏执,带着武士道的凄美和孤单。
我对日本的了解是从本尼迪克特的那本《菊与刀》开始的,它可以说是“日本学”的鼻祖。这本书的缘起非常有意思,珍珠港事件之后美日开战,美国人才深刻地意识到他们对日本人的精神层面了解极少,在战争中无法了解敌人的精神层面是很糟糕的,这会让你无从判断敌人下一步的行动,在外交战和心理战方面举步维艰,感觉就像是在跟外星人作战。你对日本人喊缴枪不杀,日本人却会顶着子弹冲上来,反正他都准备好了要切腹自杀了。于是美国政府委托人类学家ruth benedict女士分析日本的民族性,之后她写出了《菊与刀》,于1946年出版。
《菊与刀》中花费了很多篇幅讲述日本人心中的“大义”,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源稚生的塑造就是糅合了“大义”和武士道的元素,至于《菊与刀》的内容就不在此多写了,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自己找来读读,虽然是人类学方面的书,不过还是蛮好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