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是另外一个世界,那里有些人我们一起长大,我们也一起老去。
祝愿我们的所有的朋友新年快乐。男孩英俊女孩漂亮,叔叔阿姨们年轻健康,除夕的夜晚该回来的人都回来了,回不来的人也有个电话,希望那窄得要死的中美海底电缆今年通畅一些。
嗯,还有就是祝愿每个喜欢某人的人会听见那个人对你说“yes”,yes,yes……yes!
城游
合肥,桐荫之城
到不了的地方都叫远方,回不去的地方叫家乡,忘记谁说的了,有那么点意思。
离开合肥的很多年之后再回忆这座城市,总想到长江路上茂盛的法国梧桐,我还是那个上高中的孩子,骑着辆自行车在深秋季节飞驰在盘旋坠落的、枯黄的大叶中,道路两侧的树伸出如同巨人手臂的枝干,在我头顶交错,盛大的桐荫覆盖了整座城市。
那时我生活在这个城市里,像是雏鸟栖息在母鸟用树干个干草搭好的巢中。
我在合肥生活了18年,我出生在那里。
家住在淝河边,“合肥”是因为淝水在那里交汇而得名的。
合肥是一座小城市,只有一条叫做“长江路”的主干道,我只记得三路公共汽车——一路、三路和十一路。后来我踏上了北京的地界,发现北大门口竟然有三百多路公共汽车,非常惊骇,觉得公共汽车都能排三百多号去,可见这城市的巨型。
大城市的生活很大,却常常让你觉得自己像个过客,时至今日我在北京买了房子建了公司,司机开着车穿过北京的大街小巷,我还是会经常指着外面陌生的建筑物问,那是哪里?
小城市就不一样,在那座小小的合肥城里,我的生活也很小。在那里我有几个好兄弟,每天放学就流连游戏厅打“名将”和“三国志·吞食天地”,在街头的防雨布的棚子下,粗糙不平的台子上打美式落弹,在天冷的季节还会凑钱在小店吃碗热乎乎的馄饨,然后一同骑车回家,我们飙行在长江路东段的桐荫下,大声说话,有种爷在此称霸的感觉。
高考那年夏天,我估出了自己的高考分数,远高于我的期望,于是面临两个选择,中国科技大学或北大。前者的好处显而易见,合肥是我的地头,在家上学有吃有住,衣服不用自己洗,当年的中科大以极高的出国率而出名,我那么熟悉它,小时候我家就住在中科大的后门,我经常在校园里抓蚱蜢玩。而北大对于我,是个完全未知的地方,美好神秘。
我在这个决定我人生的选择前颠来倒去,踌躇良久。最后,在填报志愿的前一夜我决定用抓阄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第一次抓到了北大,犹豫了一下,决定在抓一把,第二次抓到了科大,一比一平……说起来抓阄真的有“抓平了”这总说法么?第三次,咬牙伸爪一捞,又是北大。
于是我相信这是冥冥之中自有指引,第二天一早,在志愿表第一格里写上了北京大学,书包里揣着那张纸飞蹬自行车,经过夏日阳光中碧透的桐荫,去学校交表。
我在做重大决定的时候总是有点软弱,因为不确定自己的手能够抓住命运,所以才会抓阄。
回想起来,在抓阄之前我心里已经倾斜到北大那边去了,我以前跟人说做这个选择是因为当年李延年唱曰“北方有佳人”,幻想北大校园里的莺莺燕燕那只是个玩笑,真正的原因是我不了解那里,所以想去看看。
我后来碰到二选一的选择时,往往挑那个我不了解的,我不知道能否称赞自己有开拓精神。
另一个原因是我很想从家门里走出去。在一个还小的时候,还有股气随着血管流淌,去健身房总是想挑战最重的哑铃的时候,我也总是渴望更宽广的天空。
忘记了从哪里看来的心里分析,说人十三岁以前的经历决定了他的一生,我在合肥过了整整十八年,所以我是个小城市长大的市民而无缘成为贵族。离开合肥之后我一路向北,在北大上了四年学之后去了纬度更高的stlouis读博士,说起来也算是走过了不少地方。以前在合肥的时候,有人对我说北京好,后来上了北大,又有人对我说美国好。离开合肥10年之后,我从美国回到上海,拎着全部行李走出浦东机场,面对熙熙攘攘的都市,仍觉得自己是乡下人进城。
在人们的印象里,乡下人总是要进城的。可是乡下人为什么要进城呢?
也许并非为了更好的生活,只是每个人都会厌烦了眼前的城市,想出去看看,然后就再也不能回头,王家卫老师在东邪西毒里借欧阳锋的口说“山那边,无非还是山。”
多年之前我在高考志愿上写下了“北京大学”,不是因为北大在我的印象里多么好,而是我厌倦了生活18年的小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