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婵娟叹息道,“你也就像一个孩子而不是徒弟那样地信赖着她……你可有告诉她,你的这种感觉?”
“从来没有——既然她竭力隐瞒。”朱宣道。
“假如你真的是她的孩子,”婵娟道,“那是绝对犯了大忌的。”
“我知道。可是,其实……我很想……听见她亲口承认。”
婵娟静默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道:“这么说,你的父亲——”
“——是的,当然,就是那个人。”朱宣道,“是她一直深深爱着的那个人。”
这句话令两人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婵娟清楚地知道,朱宣说的是什么。情人的伤感总是类似。她离他如此之切近,能够清楚地感知夜风穿过他的衣袂,晨露滑下他的鬓角,然而他们却永远不能看见对方的面目,在倾心相与中素昧平生。她满腹惆怅,回头看护城河上浮起淡淡的白沫儿,风似乎吹得更急。晨星寥落,远处黑压压的城墙角,框住了浅浅一抹铅色的天空。
“婵娟,”他低声问,“可以让我握一下你的手吗?”
她低头看见,密不透风的云萝花藤蔓之间,不知何时破出了一个细小的缝隙,一根修长的属于少年人才有的手指,从那个缝隙里探了出来。她毫不犹豫的捉住了他。陌生而熟悉的温暖,令那只冰凉的手指微微颤栗。原来他和她彼此的依恋并非幻觉,而是如此真实地存在着。
“天快亮了,”她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向他作别,“我必须走了。”
“嗯,路上小心。”他说。
尽力握了下他的手指,然后撒开。婵娟迅速提起沾满泥水的红色长裙,踏着护城河堤,头也不回地离去。
此时朱宣还沉浸在第一次接触到别人的激动之中,并未留意到神殿围墙一角,高高的塔楼上有一个单薄的人影。没有人知道,很多年来巫姑都保持着这样一个习惯,在冷月清风的夜晚独上高处,守望长空,玄思冥想,并且留意到世上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听见很多只能在恋人间传递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