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盲人又在唱歌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工地上多了一个双目失明的苦力。除了眼睛上蒙了一块灰蒙蒙的布,和其他工人一样,满面尘灰,身形枯槁,看不出年纪。唐陌第一次瞧见他时,觉得可怜,身体的残疾给了他宁静的近乎麻木的神情,却也不能使他逃脱苦役。

不久工地上就多了点儿什么。夜深人静时,会有人唱歌。

歌声很美,歌词却听不懂,大约是某种异族语言。他整夜整夜的唱,从不间断,从不觉得累。唐陌甚至怀疑,这个盲歌者并非凡人,而是另一种飘荡在死亡工地上的怨灵。这歌声并不打扰人们的睡眠,反倒像是死寂的空中浮着微光的一粒纤尘,或一点儿渺茫的生之柔软。听着听着就能安然入梦。

木子恩企图叫军士们责打盲歌者时,唐陌阻止了。不过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残废人,何苦管他呢?其实他私心里也是喜欢的。甚至,为那歌声,他也会感到悲哀。

盲歌者一定知道自己身后有人来了,他停了停手中的活计。唐陌看见他在雕刻城砖。民夫们要保持活下去的体力,从不在收工后干活。这个盲歌者却放弃睡眠,继续在非城的冰冷砖石上敲敲打打,还为自己唱起挽歌。也许,他是想快点儿死去吧。

“我一直很想知道,”唐陌低声说,“你唱的是什么?”

盲歌者便从头唱了一遍。这一次唐陌听明白了,他用了青族的语言。

沧海碧落,仲夏之雪,

求之渺渺,冰融雪消,

求之不得,宛如梦幻,

涕泗滂沱,湿我裙裳。

如彼天阙,峨峨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