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放过我么?”乐秀宁走到沈瑄面前,眼光又恢复了精明和警惕。
沈瑄摇摇头。乐秀宁知道,那意思是他也想不明白。
“我心里存了很多疑惑,很想问问你。本门的事,你知道的比我多。”
乐秀宁笑道:“是不是我说了,你就不再找我麻烦?师弟,你的武功胜过我,我可怕你的很。”沈瑄苦笑一声:“好吧,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从前的事,我不再追究。不过,不过你还要答应我,无论你和舅舅有什么仇,都不要再行刺他了。他的妻子儿女都离开了他,已经很惨啦。”
“我知道他很惨。还是你心好,”乐秀宁释然道,“那就照你说的吧。今晚之后,我也不再见你。”沈瑄也不知这种条件交换,到底对不对。可是今后不必与乐秀宁为敌,对他而言实是种解脱。
他的第一个问题却是:“你怎么会对吴霆下手?”
“他是个好人,我也不想那样。可是我私闯碧芜斋,已被他看见。我求他不要声张,他不肯,眼神里那么恨我。那时我的《五湖烟霞引》尚未练成,倘若让他父亲知道,我就死定了。”
“你去碧芜斋,是为了那本《江海不系舟》吧?”
“不错,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其实都是为了那本书,所有的事都是由那本书引起。倘若师祖当年不留下它,天下就太平了。”
沈瑄道:“当年我派从蒋听松处盗回此书,想来是真的?”
“千真万确!”乐秀宁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沈瑄虽早就想到过,心里仍是一凉,“当年就是我爹爹带了一个徒弟上天台山,盗回了这本书。这件事并没有瞒着同门,据说吴剑知私下不同意。但爹爹还是去了,想来得到了掌门的默许——也就是你父亲。本来也是,我派秘笈怎可落入他人手!我爹爹一向心思机巧,百无一失。没想到那徒弟失了手,被赤城老怪发现。你知道你父亲怎么死的?”
“卢真人对我说过。”沈瑄道。乐秀宁道:“卢真人究竟是外人,讲不了很细。爹爹曾把当年的情形对我细细说过。其实那时候,你父亲也不是非死不可!”沈瑄瞪大了眼睛。
“早先的时候,你父亲和你舅舅吴剑知同门学艺,两人最是要好。吴剑知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外祖父,与师祖是既是通家之好,又是刎颈之交。你外祖父死得很早,孤儿寡母都由师祖照料。所以吴剑知对你父亲,就像亲兄弟一样。”
“这些事我都知道。”沈瑄道。沈瑄的母亲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才与他父亲结缡。
“可是到了你父母成亲的时候,这种关系却起了微妙的变化。”
“为什么?”沈瑄奇道。
乐秀宁暧昧道:“我说了你可别怪。因为你父母的感情不合。”
“怎么会呢?”沈瑄一片茫然,从小的印象里,父亲是一个潇洒出尘的谦谦君子,母亲是一个清艳无双的温雅淑女,正是所谓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而且两人又是青梅竹马,怎会感情不合?他细细回想小时候的情形,似乎真的很少见父母在一起。后来在葫芦湾,也不记得母亲什么时候思念过父亲。难道说,父母竟然不是想像中的恩爱夫妻?
“只听说,你父亲不喜欢你母亲。可想见吴剑知为了妹妹,难免会和你父亲产生嫌隙。当时你父亲要自尽,自然有很多人劝。可是你舅舅吴剑知却一句也不劝,非但不劝,几乎是怂恿。似乎你父亲不死,洞庭派就真的翻不了身。”沈瑄骇然。
“师弟,你可能觉得我挑拨离间。没办法,我对吴剑知的看法,实在太坏。”乐秀宁愤然道,“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恨他吧。因为他杀死了我的父亲,而且是借刀杀人。你父亲死后,他就以盗窃经书、辱没师门为名,把我父亲赶出三醉宫。非但如此,他还硬说我爹爹偷回经书时,调换了一本,逼他交出真本来。可我爹爹实在是把拿到的《江海不系舟》,原原本本给了两个师兄,根本没有藏匿什么!可是这种话传到江湖上,我爹爹可就惨啦。为了这莫须有的剑法,不知道爹爹和多少人生死相搏过。有黑道上的大盗,也有自居名门正派的侠客,他们都想抢夺‘烟霞主人留下的绝世武功’。我母亲早死,从七岁起,我就跟着爹爹东躲西藏,颠沛流离,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连着住上三个月,更别说有什么家。所谓调换经书,分明是吴剑知栽赃陷害我爹爹,想让他枉死在江湖中。”
“我爹爹躲了十四年,果然没有逃脱,死在了吴越王妃手里。也就是那时我遇见了你。我不恨吴越王妃,只恨布下局谋的人,无论爹爹死在谁手里,都只须向吴剑知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