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瑄道:“不会的。当初他们一定是不得已才把你送到寺里去。或者,或者你家中出了事情,以至你与父母失散开。倘若他们现在见到你,一定欢喜得厉害。天下做父母的,哪有不疼亲骨肉的?”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可是的的确确墓木已拱,永无会期,不觉声咽。
蒋灵骞凝望着他的眼睛,半晌不语,忽然道:“这些无聊事情,我怎对你说了这许多。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可不许叫。”
沈瑄微笑道:“我仍然叫你离儿。”
蒋灵骞一愣,心想不让他叫灵骞,若真的叫蒋姑娘,又未免太奇怪,于是道:“那也很好,我仍旧是离儿。”
沈瑄找来一些树枝稻草,在门后避风处铺就一个垫子,将蒋灵骞安置在上面睡下,自己在另一处远远躺下。此时已是二更天了,走了一日,身上十分疲惫,他却偏偏睡不着,心里想着蒋灵骞的话,久久平静不下来。如此折腾到半夜,总算勉强合了眼。
第五回 诗剑玲珑
夜里忽醒,沈瑄不觉又朝蒋灵骞的卧处望望。那张草垫子上竟然空荡荡的没人,沈瑄一惊,跳起身来,四下一看并没有蒋灵骞的身影。他心里着急,点燃了一支蜡烛,举着四周照了照,又在庙堂前前后后的找了一圈,仍是没人。沈瑄一时心乱如麻。
周遭一片寂静,只听得一两只寒鸦在枯枝上啼叫。“我须得找到她。”主意已定,就沿着那条山道继续向前走去。匆匆忙忙奔了没多远,眼见下面正是钟山脚下的市镇,但镇上火光冲天,一片混乱。参加大会的群豪住店的那条街早已陷入一片火海,到处鸡鸣狗跳,人们呼叫着跑来跑去,不时夹杂着刀光剑影和厮杀声。
跑了一会儿,听见路人议论,只说吴越王妃的人来了,把钱丹抢了回去,又放火烧山,火势太急,范公子他们只得带着大伙儿先走。
钱丹脱险,沈瑄缓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不好,离儿多半在这里。当下更不思索,就着火光向钱世骏的住所摸去。
那座宅院几乎全被大火吞噬了,人早已跑光,烧断的房梁“噼噼啪啪”地掉下来。热浪灼得沈瑄的脸发疼,他心里一片迷茫。正要冲到火中去看个究竟,忽然发现那边一道断墙下蜷着一个人影,怀中抱着一件东西,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沈瑄冲过去看看。那人忽然抬起脸来,看见沈瑄,轻轻地欢呼了一声,原来正是蒋灵骞!沈瑄也无暇细问,急道:“你还不快跑!”蒋灵骞起身要走,忽然一下子又跌倒在地上。沈瑄将她一把扶住,蒋灵骞低声道:“大哥,我,我左脚也伤了,走不了了。你快躲开……”她话还没讲完,沈瑄已把她拉了起来,将她怀中那件东西自己背上,抱起她就向外冲去。
沈瑄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这样大的力气,马不停蹄的一口气竟然奔到了镇外。看看火光稍远,才渐渐缓下脚步,此时方觉得气喘吁吁,急急问道:“离儿,你的左脚怎地伤了?”
蒋灵骞道:“我右脚不灵,从墙头跃下时倒在了地上,偏偏一根烧断了的房梁又迎头砸了下来,我赶快滚到一边,可左腿还是被砸到了,疼得不行,连站也站不起来。”
沈瑄焦急道:“伤到了腿骨么?我给你看看。”
蒋灵骞道:“不,不。你别急,我还忍得一时。此地到处都会碰到钱世骏的人,你快带我先离开这里。我不要再被他挟持了去。”
沈瑄闻言,把她背到背上,许是刚才奔跑脱力,一动脚步,竟然不住地摇晃起来。
蒋灵骞见状道:“你奔跑时,应当用我教你的轻功,调理气息,就又快又不费劲儿。”
沈瑄点点头。
蒋灵骞又道:“那一门轻功我只教了你一套,还有几套。现下再告诉你一套,用来快速奔跑最为合宜的。”旋即将口诀一一道来。这一套轻功虽与前一套不同,但要义精神是一样的,只在技巧的精细之处略有改变而已。沈瑄听了两遍口诀,已然默记于心,不待蒋灵骞解释,自己已经明白了。他又走了几步试了试,觉得步履如飞,气息平和,果是不同,喜道:“离儿,你们天台派的轻功果然是高明得紧,就连我这种一些儿也没有功底的人也一学就会。”
蒋灵骞“嗤”的一笑,道:“天台派的轻功再好,也不能一蹴而就,总须练个三年五载,才能打通各种艰难繁琐之处。我在悬崖那边教你的叫做‘青云梯’,用来攀登绝岭,云梯直上。这一套却叫做‘踏莎行’,练得好时,日行千里,没人能够捉住你。这套功夫其实是最基本的,当年我单是练这个,足足花了三年。倘若练得好时,踏着水面行走都无妨,那便是天台绝技‘玉燕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