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的功力远在那几个天台派弟子之上,本拟几招之内拿下,没想到少年重伤之下,尚可抵挡,不免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忽然身移步换,快若流星,一闪到少年左边,竟然一指向孩子插去。
少年本应纵身跃出,可是他怕惊坏孩子,只能平地一转,身子轻飘飘拔起,搭着蒙面人的手指往上一拔。蒙面人冷冷一笑,变指为掌,向少年拍去。两人双掌一对,少年觉得胸口猛地一震,眼冒金星,几乎呕出血来。他脚底摇晃,急向后退,忽然觉得手掌竟被对方牢牢吸住,抽也抽不回来。两人以内力相拼,慢慢地耗着。少年在重压之下渐渐不支,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快散了架。
蒙面人冷笑道:“你只顾钻研剑术,不讲内功修为,今日方知道坏处了吧?”少年这才明白过来,蒙面人这一次当真是要置他于死地。
正在生死之间,忽然听到有人叫喊:“哥哥,哥哥!”
少年心中一酸,却想到:“好了,阿烟来了,湘儿有救了。”
这时蒙面人似乎也心中一动,掌上的吸引力不知不觉消失了。少年心想机不可失,赶快撤掌,向后跃去。这一跳本拟跃出蒙面人双掌的范围内,不料他的力气消耗太多,几乎灯枯油尽,一跳之下只刚刚把脚抬起来。蒙面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双掌推向他的胸前。少年身子一晃,就飘向悬崖下面。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少年拼出了全身力量,左臂一甩,将怀中的婴孩抛了起来。孩子被甩到了悬崖边上,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想不到悬崖壁上,居然有一段枯树,正巧挂住了少年的衣衫。少年九死一生中,抬头一看,阿烟冲到悬崖边上哭喊着:“哥哥,哥哥!”拼命地伸手去拉他。枯树离悬崖顶并不远,但两人无论如何够不着。阿烟脚下一滑,也滚了下来!
少年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阿烟,把她也挂在了枯树上,阿烟却道:“不行,哥哥,不行!”
少年抬头一看,不禁喟然长叹。原来那段树枯朽已久,只是松松地附在岩壁上,少年落下之时,将它拉得摇摇晃晃几欲不支,这时加上一个阿烟,已见得树根从岩壁上慢慢地滑出来,维持不了多久了!
悬崖上,爱女还在声声哀号。少年心如刀绞,从衣衫上扯下一块尚未沾血的白布,咬破了手指,匆匆画了几笔,一面道:“阿烟,一会儿我有了力气,就把你抛上去。你带着湘儿去找她母亲。”
阿烟哭道:“我不要,哥哥,我和你一起死了算了!”
少年望了望,枯树的根部和岩壁只有一线相连了,少年道:“胡说!我只有你一个妹妹,你怎么能死!湘儿还在上面,只有你能救她了。他……他不会杀了你的!”
话音未完,枯树已经坠下。少年将血书塞到阿烟手里,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把她甩了上去。
万丈深渊下面是浓浓的云雾。只见一袭青衫缥缥缈缈,就像一只飞鸟,被浩淼烟涛霎时间吞噬。
阿烟踉跄爬起。那蒙面人呆立着,仿佛对刚才那一幕感到不知所措。婴儿正横在他脚下。阿烟大叫道:“不许你碰她!”
蒙面人缓缓道:“我不想杀她,但我怎敢让她留在世上……”
阿烟这时骤经惨变,心里忽然清亮如明镜。她扑过去,将婴儿抱在怀里,蒙面人知她武功远不及自己,由了她去。阿烟望望山脚下的树影,忽然有了主意,将血书悄悄地掖在婴儿的襁褓里,对蒙面人道:“你如果胆敢加害这孩子,将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其实你不如杀了我,留下孩子的性命。你要斩草除根,无非是怕她长大了报仇。可现在她什么都不明白,将来只有我会对她说她的杀父仇人是谁。不妨这样,你将我杀了吧!这就不会有问题了。”
蒙面人叹道:“阿烟,你的想法总是这么怪。可是我把你们姑侄俩都结果了,岂不更省事!”
阿烟冷笑道:“那你就杀!”
蒙面人低下头,颤声道:“我怎么知道你要来,你明知我……不能对你下手。”
阿烟凄厉叫道:“你真的不能吗?可你却能狠心对我的亲哥哥下手!我一定要救这个孩子!一命换一命,怎样?”
蒙面人默然半晌,忽然伸出手,向阿烟拂了过来。阿烟心中一凉,她本来只赌这蒙面人尚能顾及一丝旧日情分,所以豁出去了也要保护哥哥的孤儿。岂料他竟然真的对自己也不肯放过!她把婴儿远远抛开,就失去了知觉。
蒙面人看见阿烟被点中穴道,晕厥倒下,便顺手抽出一把匕首,向地上的婴儿刺去。说来也怪,那孩子本来哭得正厉害,被匕首的精光一照,忽然止住了抽噎,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幽幽地瞧着蒙面人。蒙面人也愣了,望着这玉雪可爱的小女婴,一把匕首无论如何刺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