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落,赫然如晴天霹雳在众人间炸开,场上闹嗡声愈发激烈。
傅于世继续正色道:“季崇德一心忠诚于吾皇,又怎会生出那等谋逆之心!微臣猜测,这一切其实实乃季崇德的苦肉计,先将暴动之罪揽于己身,再故意写出如此反诗,让西平王带他入京,进而他便当面向吾皇揭穿西平王。”
“胡说八道!他若真有此心计,为何却不随同我上京,反而唤人来将其劫走!”吴其康梗着脖子斥道。本以为胜券在握,能将傅于世驳得无话可说,不想傅于世轻飘飘的一句丢来,又让局势扭转。
“谁人知晓他究竟是被人劫走,或是半途遇着了什么事,导致他无法到来,因而方便你随意玷污一不在场之人。”
又是一道惊雷劈入众人心间,诚然,若是当事之人不在场上,吴其康便可随意玷污那人,不必担心那人喊冤诉屈,将事情真相扭转。
“荒谬!”吴其康辩驳,当日他掀动配所犯人情绪,唆使其暴动,证据确凿,我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害他!哼,傅中丞,您如此替一流放的罪臣说话,所谓何意。莫非想借由此事,赎了季崇德的罪?“吴其康被人揭出谋逆之事,心中惊慌不定,心虚不已,平素的从容淡定都忘着了北,也不管不顾什么礼仪,当场同傅于世争吵起来。
傅于世沉然冷静,声线一沉问道:“王爷言道季崇德主使暴动证据确凿,不知证据何在,莫非所谓的证据,便是这一首诗?”
早知傅于世不会轻易放手,吴其康嗤鼻一声,昂首对着安天仁拱手道:“皇上,季崇德唆使犯人暴动的罪证便在您手上的信封之内。”
“嗯?”安天仁向王恩益递上一眼,看他颔首后,方将手往信封内摸索,又抽出了一张纸。蹙起眉头将其徐徐展开,大意地上下浏览了一遍,看罢后,目光顺着纸张上沿溜了吴其康一眼,将纸张丢给张公公,指着道,“念!”
张公公躬身应下,捏着一把尖细的声音,于殿中大声朗读起来。
最后一声落时,吴其康目瞪口呆,怔愕于当场,一句话都无法言说。
不是,公公念出的并非当日他所见到的那一份书信!原先他所见的书信,上头明明白白写着季崇德同他人策划暴动之事,而这一份,却是一封简单的心挂朝廷之信,不,与其说是信,倒不如说是日志,内里字字句句皆流露出对天子忠心不二的真情实意,听得安天仁激动得几乎热泪盈眶。
这前后两封信的内容孑然相反!
临进宫前,吴其康还将这一份书信反复地检查了数遍,确信无误后方敢离去,怎晓得,一入宫内,便被人动了手脚!
“不可能,不可能!”吴其康失了所有的分寸,奋力震开了侍卫的禁锢,近乎疯狂地冲到张公公面前,将书信扯过,反复纵览数遍,确实同张公公方才所念的,分毫不差!
天子眼皮子底下,竟还有人敢动手脚?!
他脑中一片混乱,疑心之性显现,将所有人溜了一圈,便将目标放置了张公公身上。
是了,张公公方才从安天仁手中接过书信时,是背对着众人的,若是有心动手脚,此时此刻便可做到!
吴其康咬紧牙关,忿恨地瞪向张公公,若非残存着几分理智,他定冲上前同张公公欺身搏命,逼问张公公可是收了什么人的好处,动手脚陷害他。
吴其康的目光带着凌厉杀意,张公公被瞪得莫名其妙,眉峰一蹙,哼了一声,摆过脸去,连对吴其康的一点儿同情都收敛了去。
“好你个吴其康,竟拿如此假证来糊弄朕!该当何罪!”
吴其康被安天仁惊得心惊肉跳,生怕自己的不轨之心被天子发现,当即咬牙下跪,接连叩首:“皇上!您乃天之骄子,对世事皆能明察秋毫,微臣纵使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瞒您啊!这封书信,许是微臣错看,一时手误拿错,但反诗绝无作假,请您明察!微臣多年来,身受皇恩,又岂会生出谋逆之心,相反,季崇德流放千里,同亲人分离,若是有心为之何事,亦是大有可能。”这话,是故意说季崇德有谋逆的动机了。
安天仁听罢这话,犹豫不定了。他也是个没注意的,一双眼一会儿看向傅于世,一会儿又扫向吴其康,这两人争辩不休,一时半会也难分上下,他也不知该信何人了。最后拿不定主意,便将目光放至了王恩益身上,恳切地看着他,期望他能帮帮自己。
但王恩益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王恩益一党,随同安静不言,场上一片沉寂,他们都深知,无论站出来支持何人,都不会有好事。
吴其康虽同大臣们关系不亲,但到底是一个郡王,地位犹在大臣之上,其中背后牵连的势力颇多,若将其得罪,可没啥好下场。而傅于世虽地位不高,但同皇后有亲戚之亲,且在朝中说得上话,不支持他,却也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