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见溪月一脸犹疑,忙补充道:“金陵城中的王公贵族、公卿之家都是如此,规矩多得很。有些人家,甚至不许女子入席饮宴。”瑞雪怕溪月不悦,忙暗中用胳膊肘捅捅小蝶。
溪月哼了一声:“好大的规矩。”瑞雪陪笑道:“来日方长,奴婢们慢慢跟您说。咱们王府虽然规矩多,但是也很容易学。您这样知书识礼的官家小姐,还怕学不来这些。”
溪月当然知道,在当时,门阀等级森严,士族和庶族互不通婚、不得同席。士族也就是贵族,和寒门有着天壤之别。出身寒门的官员,即便是身居高位,也很难获得贵族的认可,进入不了贵族生活的圈子。就算是到豪门大户去做客,也不能与贵族同席。
朝政大权长期把持在极少数的贵族门阀手中、世袭罔替,社会上形成了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权力始终在这个小圈子里交替,贵族之间长期联姻,彼此沾亲带故、关系盘根错节,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谁也得罪不起谁。
齐王宇文松原是北方鲜卑氏皇族后裔,因为素有战功,又娶了兰陵长公主为妻,才被赐予贵族的身份。因此,齐王府的一切规矩,都是按着当时豪门大户的规矩而定。
溪月虽出身官宦世家,但石家长期生活在南阳,家中人丁也不旺,不像金陵和洛阳的贵族这样讲究家规。听婢女们提起这府里规矩大,她不禁有些担忧,又有些不屑,觉得不过是繁文缛节。
这是什么地方?简直就是黄金鸟笼啊,而她就是那笼中鸟。她以后的人生就是被关在这个鸟笼里,禁锢、不得喘息,直至死的那天。
溪月拔下发间的碧玉簪子,直想往咽喉上刺去。那簪子离咽喉不到一寸的距离,她顿住了。那一瞬间,她忽然想到,我又没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去死?想死还不容易,只要往脖子上一抹。活下去,才有希望。想到此处,溪月心底浮上了倔强之意。
午膳的时候,有个中年仆妇过来请溪月过去用膳。等溪月到王府花厅时,赫然发现,她又是最后一个到场。她不想看到长公主严厉的目光,低着头走到宇文长风身侧,跪坐在他身边。
饭菜碗筷皆已摆好,众人却都不敢举箸。齐王夫妇动了筷子,才陆续有了杯盘碗盏之声。长公主见溪月只定定的跪坐在那里,向身边的仆妇递了个眼色。那仆妇会意,忙取了一双筷子放到溪月面前。溪月即刻便明白她们的用意,犹豫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替宇文长风布菜。
看着自己面前盘子里的菜已经满了,宇文长风却不怎么动筷子。偏偏她夹的都是他不喜欢的吃的东西,不喜欢吃鱼,她却一连夹了三块放在他盘子里。而溪月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神思不属的时而望着桌子发呆、时而往他盘子里夹菜。
宇文啸风夫妇坐在他们对面,大儿媳青鸾进门时间也不长,正坐在丈夫身边侍席。宇文啸风低声问他妻子:“饿了吧?”他妻子青鸾点点头,低声道:“饿了。你哪天和我换过来试试。”宇文啸风趁着长辈们不注意,夹了一块鹿ròu给她吃。
长公主早看到这情形,看不惯的哼了一声。宇文啸风夫妇吓了一跳,青鸾忙以长袖遮脸,飞快的把ròu嚼烂咽下去。“哧——”终于有人笑出声。溪月循声望去,见是一个不认识的弱冠少年,想来这人便是宇文长风的弟弟宇文逸风。
“你们都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长鹿ròu。”宇文逸风故意两眼望天道。“逸风,你又胡闹。”长公主呵斥了他一句,语气却是温和的。颖夫人忙暗中拍了儿子一下,宇文逸风却不以为然的只顾吃饭。
溪月见了这家人古怪的神情,忽有点想笑,可终究没有笑出来。她一抬眼,却看到了宇文逸风审视的目光,忙低了头回避。
众人吃完之后,上了一道茶。长公主道:“今天是溪月第一天进门,理应向各位敬茶。”溪月忙站起来。一名仆妇端着茶盘,跟在溪月身后。
溪月走到宇文啸风夫妇面前,端起一杯茶递给宇文啸风,恭敬道:“大伯请喝茶。”宇文啸风接过去,笑道:“叫大哥就可以,叫大伯我不是长了一辈。”众人忍俊不禁,只有长公主面无表情。
溪月又端茶给青鸾,青鸾慢悠悠接过去喝了一口,脸上也有笑意。她打量着溪月,却见她眉如新月,面如芙蓉,心里不禁一赞。
还没轮到宇文逸风时,宇文逸风早已坐不住,翘首张望,等溪月到了他面前,他倒故作姿态起来。“小叔请喝茶。”溪月端起茶盅递到他面前。只听他怪笑道:“叫三弟就可以,叫小叔我不是也长了一辈。”颖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长公主和另一侧妃菊夫人却都忍不住面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