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细作厉害得很,还指出了金军若然撤退、我军该采取哪条路线实施全歼,倒像是个经验丰富的将军。”曹玄笑赞。
“只可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寒泽叶却笑不出来,“有个司马隆在,金军哪那么容易撤退?换完颜承裕或完颜纲,这细作得到的就不是‘部分’设施和兵力了。”陇右数次交锋,他眼睁睁看着司马隆经验滚雪成长为将才,侦察和反侦察的能力皆是一流,他想着,同样一张白纸,宋恒跟在自己身边耳濡目染怎就学不来?好吧,这几天还算规矩,没惹出什么祸端。
“这段时间郢王连战连败,若非司马隆、蒲察秉铉这些曹王留下的人撑着,我军早就已经将金军打得仓皇而逃,也不至于秦州防线被撕破。”曹玄也觉得棘手,“近日,据说有人在边境见过楚风流,我只怕曹王的人就快接二连三地回来了,到那时……”
寒泽叶心念一动,忽然露出了一丝邪气的笑:“到那时,我们就好打得多了。”
曹玄知他携策于心,随即就不那么忐忑:“寒将军是要以一场大胜迎候主公啊。”
“曹大人,吴都统那里,可有什么异动吗?”寒泽叶问起吴曦,“楚风流会否与他见过?”
“有人见楚风流与那个名叫吴端的奸细接触、不过她并未和都统有过见面,前日,都统更将那吴端当众杖毙,以证吴氏抗金决心。”曹玄回答。
“‘吴氏’,忠义之名束缚,不会轻易变节。”寒泽叶终于放下心,笑得没那么邪气了,“也好,疾风知劲草,主公再无后顾之忧。”
“为防万一,我还会派人继续关注。”曹玄说。
二人起身出帐,日暮风烟传陇上。
寒泽叶目光凝在东面:“待天下太平了,我去河东看看主公走过的地方。”
“五千仞岳上摩天。”曹玄也一样憧憬,“届时我和寒将军一起。”
夜阑卧听,三万里河东入海。
当晚,吟儿在寒棺里打了个瞌睡,才发现等半天林阡没跟进来,蹊跷地探头出去看,望见那家伙和轻舟把帷幄搬到山顶来了。气得连连摇头叹,要不是美人军师温婉,我就算亲了你两边脸都不够吧!
“建议主公,一边以海上升明月打探仆散揆举动,一边立即按仆散揆背盟伐宋的方式备战。”轻舟就地以树枝在泥上画,最先是简单的一条金宋边境线,其后,东至泗州、楚州,中线唐州、襄阳,西至秦州、兴州,无不跃然于林阡眼中。
“听闻完颜永琏官复原职,西线将会重新‘敌强我强’,不过初始一定是一山不容二虎,寒将军可抓紧战机迅速从中获利。”柏轻舟与他论势,“此前仆散揆在淮北大胜,彼处官军羸弱、义军貌合神离,故而东线面临‘敌强我弱’。”
“重急在东线。”林阡点头,关于这貌合神离,林阡委实也听过,如他般警觉,自然不允许他人偷窥,所以一旦闻听窸窣响动,便立即出手将洞口吟儿拖过来坐下了。
“出了什么事吗?”吟儿关切地问,她记得一些有关淮南人的战报,开禧北伐开始以后,五月,司马黛蓝、慕容荆棘曾经有过合作救援,六月李君前更是攻夺过寿春,尽管也发生了官军贪功射杀南龙的恶性事件,但作为盟军在官军中的代表,杨宋贤、叶文暄都为官军义军的交融出力不少。
后来吟儿被囚两月昏迷一月,自然不知,这三个月,东线宋军再无任何胜绩!长江中下游宋廷早已放弃泗州、全线退出淮北,完全转入守势。
林阡虽入过魔,却显然比吟儿知道的多些:“六月以来,宋廷罢免邓友龙,改派丘崈接任两淮宣抚使,丘崈以扬州为基地,招抚逃兵,镇守要害,建立江淮防线。”
“丘大人……”吟儿隐约记起,短刀谷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丘崈对于林阡而言,是去调查苏降雪通敌案件的,对于吟儿而言,他带来了云烟姐姐的音讯……
“是啊,丘崈善守,韩侂胄决定任用他时,开禧北伐就名存实亡。”轻舟说。
“那时的义军,竟在貌合神离?”吟儿只恨不在当场,不过也可以理解,淮南义军,九年前就干过东施效颦的“淮南争霸”,还没争霸呢那些乱七八糟的乱象就把她这个盟主迫得失去信心出走了。
“慕容荆棘存私,推测是在今秋被离间分化,当初义军还不曾觉察,如今却已和司马黛蓝公开对峙;百里笙和李君前虽英勇善战,却难免要受到他们的掣肘。”林阡说。
“淮南义军本身便不团结,遑论义军与官军?无论仆散揆是否背盟,主公都应当去彼处。淮南乱,非主公不能平。”柏轻舟说。
“啊……”吟儿也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要去面对淮南人了?
“西线泽叶,东线有我,那么,中线?”林阡视线停留在汉江南北,“这地方,北伐时官军就总输给那个完颜匡、盟军不得不在北面拖着河东军。但若是金军南侵,我军还得着人去南面挡。然而河南一带盟军据点甚少,多半还是昔年红袄寨开拓的。”
“如此,主公可将红袄寨最具分量的当家抽调至此,并从平凉、凤翔盟军,各派遣一高手相帮。”轻舟建议。
“轻衣,子滕。”林阡立即得出最佳决策,“红袄寨,最具话语权,又能独当一面的,自是新屿了。”
“好啊。我听说石磊姐姐目前也在军中?倒是不用去山东了,等着和吴当家会合。”吟儿眼前一亮。
“具体细节,还需再议。”林阡再不阻止,她得扯一晚上八卦。
翌日一早,林阡便去半山腰,与徐辕商讨起这三线作战方案。
“未雨绸缪,主战场在大散关、汉江、淮河三处。”徐辕点头,“分别由泽叶、吴当家、主公抵御,自然是万无一失。”
“天骄暂且养伤,伤愈之后,可根据形势,自行决定西线、中线选择。闻因,你且陪在他身边。”林阡转过脸来,柳闻因微微一惊,急忙收起她握在手里的暗器。林阡没那么明察秋毫,看不出闻因一反常态地失神,倒是徐辕,尽收眼底,笑问:“主公,可否将柳大哥那个闲人从川蜀调往河东来?”
“怎么?”林阡一愣,不解其意。
“唐门那个暗器女高手,只怕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千手观音,凌未波。”徐辕洞若观火。
“……天骄,怎会知道?”柳闻因登时怔在那里。
“远超暗器王石暗沙、杨致诚、莫非、吴越,天下间再无其余女子了。”徐辕说。
“原来是她……”林阡先恍然,后忆起百里林的石碑,不禁错愕,“闻因的亲生母亲吗?可是,怎么会?当年她离开柳大哥,是说想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受不了短刀谷勾心斗角的日子,怎会不抗金反而打起南宋来了?”
“只有与她对质才知道,为何想不开到这地步、竟要对峙起自己的祖国?”柳闻因噙泪说。
正说着,樊井挎着药箱、带着一只信鸽、一脸凝重地进来了。
“樊大夫……您可是新一任的落远空啊。”徐辕赶紧向着他脸上贴金。
“转魄下线‘玉兔精’发现,仆散揆意图兵分九路大举攻宋……”樊井马上按着他身体敷药。
“才刚发誓,便背盟了。”林阡叹了口气捉起那信鸽。
离开河东,便是这么快,这么突然,连口气都没给人喘。
不过有了上次六月分道扬镳的经历,纵连燕落秋也不再觉得意外,不像上回那样在送别阡吟时焦虑地问“这么快就要走吗?”
反倒是吟儿在离开时连连抹泪,只因燕落秋腿伤未愈、行动不便、暂时没法动身,是以竟未主动提出要跟在林阡身边。
“别难过,吟儿,待我好了,立即就去找你们。”燕落秋伏在她耳边,笑意深邃地低声说。
“什么?”吟儿泪在眼角。
“小心点,我随时随地出现……”燕落秋满怀威胁地看了吟儿一眼,转头假装不支地倚靠在林阡身上,害得他让也不是不让也不是……“给你惊喜和意外,小阡……”
昔年被陇南之役耽误的一切?
是啊,若无陇南之役,若无静宁之败,若无地宫之别,若无他和月儿的相逢、相知、相许……但回想起来若无那些苦心劳骨饿体空身,也会失去与之相伴的太多酣畅淋漓吧。
时至今日他才彻悟,那场战役他发动得大错特错,可当时他只记得他失去了妻女,却没想过那样做他耽误了无数的知己、袍泽、麾下。
“王爷,您是我们每个人的信仰所系。”大杰,所幸在蹉跎了二十五年后,我还能听到你的拼死谏言……
早该醒了,早该硬起心肠,接受上天把小牛犊送给林阡的事实。上天残忍吗,它却早在我完颜永琏还未及弱冠之龄、才刚踏上征途的最起始,便赐给我那样多的忠肝义胆,并肩作战。当年风华正茂,叱咤武场,热血封疆,无论如今是生是死,全都是执意相随、无怨无悔,即便犯错,哪怕离心,也全都一个个地回来了。
为了他们,这场一触即发的泰和南征,他说什么都要不遗余力,第一要务,便是彻底忘记他的小牛犊,制止一切可能因她而起的徇私。这要求他在重谈陇南之役四字时心平气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想到凌大杰、封寒、孤夫人都已大好,想到和尚最终还是活了下来,完颜永琏心中一股暖流流过,打定主意,平静对仆散揆转述真相:“说起陇南之役,不得不说静宁之战。临喜,我早该料到,和尚找的援兵是龙镜湖,他应是和尚的结拜兄弟。”
“是他……”仆散揆神色微变,“结拜兄弟?”
“和尚从来都以‘施主’、偶尔以官职称呼他人,却只有龙镜湖,和尚多称他镜湖。”完颜永琏说这细节,“可惜我还未来得及了解此人,他就离去了……”
“那晚,究竟发生何事?既然搬出了援兵,为何没救出王妃?”仆散揆难掩关切之意,恨不得他是那个被和尚求援的人。
完颜永琏将和尚的讲述全都转告给仆散揆:“和尚同中天一样,也是故意揽下的全责,虽口口声声‘通融’‘宽容’,其实他也不怕不被原谅。所以在旋渊阵里,他所求的也只是坦白之后我的‘释怀’。好在我今次有机会说释怀。”
“果然是结拜兄弟讲义气,和尚知道王爷不熟悉龙镜湖,他若不顶罪则龙镜湖必死,所以仗着王爷喜欢揽了全责。”仆散揆面色却很不好看,“然而他竟不曾想到,他这般维护兄弟、包庇罪犯,王爷这口气憋在心里发不出?无法排解,才会有后来的陇南之役啊。”
“和尚起先维护的一定是龙镜湖,但后来龙镜湖已死,和尚回归,仍然沉默,说到底,维护的还是中天的声誉啊。”毕竟,世人一扯到龙镜湖为何失职,都会联系到对岳离的猜忌。
“龙镜湖?已经死了?这般便宜他?”仆散揆怒意难忍,“待我打完这场南征,掘地三尺,也要帮王爷王妃将他翻出来解气。”
泰和南征,箭在弦上。
驻足回望吕梁碛口这风烟俱净景象,教完颜永琏想起一句“阵解星芒尽,营空海雾消”,不过普天之下,清宁不过这最后几日了。
“两道相反诏书下达的间隙,对于林阡而言,自然是越久越好。”话题回归天下大势,仆散揆微笑对王爷说,完颜璟义正言辞地立誓,或许能成为麻痹林阡的烟雾。
“不错,终究也是为了一劳永逸,为了若干年后真的能天下太平。”王爷说服了自己,无论如何他终是要除去林阡的,哪怕要冒着林阡入魔成渊声第二的风险,风险和机遇总是并存,想通之际,问仆散揆,“对了,你怎么也来了?”
“我探望完常牵念,不放心你,便跟过来了,不巧听到胡沙虎这恶鬼说话,真是败兴。”仆散揆笑叹,“然而我要发动南征,还得好好处理与他的关系,东线战场,圣上将他也算作了一路。”
“哦?”完颜永琏不是不知道,完颜璟对纥石烈执中极为偏爱。
“东线,圣上同意由我统兵八万,分三路出击;中线,由完颜匡领兵两万余人;西线,我对圣上说,不太清楚,因地制宜。”仆散揆说了一半的战略,另一半明摆着交给王爷来补充。
“西线,可出五路兵马,约四万,分别自陈仓、秦州、临潭、来远、盐川南下。”完颜永琏很快便作出了计算,“其中三万对吴曦,一万对他那个没用的上级程松,足矣。”
“哈哈,说起这个‘程怂’,名副其实的怂,名为正宣抚使,却处处被吴副使欺负,莫说礼仪庭参,吴曦连他面都懒得见,还公然抽调他的卫队,程怂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唉,于是只能到陈仓远远躲着吴曦,结果在陈仓也连连败仗,唯有活在厉风行、杨致诚等人的庇护之下。”仆散揆笑着给程松起绰号。
“本就是靠谄媚韩侂胄得来的官职,能有什么真才实能?”王爷自有战狼告诉他南宋官场日常,笑,“这吴曦也是欺软怕硬到极致,这边对程松视若不见,另一厢,莫说对林阡了,对寒泽叶都唯唯诺诺。”
“王爷在西线其余的兵马,势必要严防寒泽叶他们了。”仆散揆点头。
“即日起我便要回西线,希望中线没有后顾之忧。”王爷忍不住关心,“那常牵念,可有对你流露过什么?”
仆散揆摇了摇头:“王爷,不急。他是个可用之才,不过,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忠臣。”探望常牵念之所以靠仆散揆出马,是为了不让常牵念难做人。谣言四起,王爷自然不能直接接触清醒后的他。
“意料之内。”完颜永琏救他的命,多半是因惜他的才,却不能说没私心,“我虽对他有期望,但人各有志、不能勉强,总不至于拿滴水之恩去要挟着他涌泉以报。”
“王爷着实很坏,存心把常牵念架在火上烤。常牵念虽活了下来,却困窘得很、难做人,还不如死了。”仆散揆学着纥石烈执中的语气。
“仆散揆,你就继续不正经。”王爷一笑,拍着他背,“也罢,过阵子,教完颜匡找个机会禀明圣上,‘南征需要进一步深入,可抽调部分河东军相助’。河东此地,林匪要助五岳重整旗鼓,暂时应以抵御为主,掀不起什么风浪,莫教黑虎军闲得久了,自己酝酿起内乱来。”
“王爷想得周到。”仆散揆心中妥帖,“如此,不止西线,中线也安妥了,东线就包在我身上。”
“临喜,小心林阡。接踵而至的这一战,他很可能更看重你。”王爷提醒,林阡知情后更有可能去东线应战。
“更好。他顾不上吴曦了。”仆散揆巴不得林阡跟他去。
巴不得林阡跟他去的老年人,真不止仆散揆一个。
还有个叫燕平生的,河东难得清静下来,总是见缝插针地把林阡叫走切磋,不分场合,有时都不顾凤箫吟和他女儿在侧。
“落落,何时才能健步如飞呢?”吟儿比燕平生还着急,挽住燕落秋的臂帮她行走,实在担忧这双漂亮的长腿日后因为自己的关系再也不能跳舞,这当儿知道是赵西风强制她跪地时力道太大的关系,气得直接骂起他来:“这个不知轻重的赵西风,原本落落都快好了!胡闹!”
“唉,落秋如此,我也是难辞其咎……”林阡叹息此生作孽太多,辜负了不止一个好女子。
吟儿还没来得及琢磨出他对燕落秋又换了个称谓,燕落秋已嫣然一笑、蹬鼻子上脸:“没关系,且不说只是一时,就算长久如此,亦不影响闺房之乐。”
“……”林阡当即愕然,阵前不是说只是麾下了吗?不是接受了我的拒绝吗?又耍我?还好傻吟儿没笨拙地以退为进!
燕落秋好像能读出他的心思来,狡黠一笑,美艳动人:“麾下,用另一个语气说出来,可以理解成其它的意思啊。”
吟儿傻愣愣地站在那里涨红了脸,关键是,吟儿居然能理解那个其它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林阡还没会过意来,燕落秋便忽然不再蹒跚,一个箭步掠到他的身前,在任何人都没意识到的一刹,亲在了林阡毫无防御的另一边脸颊,真的是一点都不客气地以进为进:“两边都有,才不突兀……”秋波一转,摄人心魂。
“燕落秋你……”林阡本想骂她冥顽不灵,但觉得他愧疚;想吼句成何体统,但觉得他不配;总之这里不能再待,赶紧挽住燕平生走他这个台阶:“罢了燕宗主,我随您练刀去……”
“早该如此!”燕平生有了刀法就忘了女儿,非但不助攻,还尽扯后腿。
“吟儿,这可不怨我,谁教你只亲一边?摆明了给机会我。”燕落秋又一次公然挑衅,如斯美貌,灿若桃花。
吟儿攥紧拳:果不其然,才刚放下心,就知道事情还没完!落落这是存心要颠覆林阡说的那两个原因啊!一生气,对落落的感恩就收回去了一点:“还是那句话,你打得过我,才给你过门!不过……”她看得出燕落秋腿伤不假,适才一定全力以赴了,所以语气再次一柔,“不过你得先把伤养好了,莫教旁人以为我欺负你……”
燕落秋笑着上前来,忽然俯下身,捏了捏她的脸:“一点都不凶,这可怎么好?看来我不仅能做二主母,更可当大主母了。”
“你……”吟儿被气得没话讲,对她的感恩之情骤然就跑得精光。
话说这一天功夫林阡被燕平生拐走数次,却不仅仅是帮燕平生精炼“万云斗法”,也从燕平生那里学到不少“天地人”的仁慈心法,真可谓三人行则必有我师也。
有时候一恍惚,都不知道眼前的还是不是燕平生、自己是不是在听林楚江授业或者程凌霄论道或者和尚念经,什么“夫明白于天地之德者,此之谓大本大宗”,什么“宽厚者如春风煦育,万物遭之而生,严酷者如朔雪阴凝,万物遭之而死”,类似这样的句子,和自己饮恨刀的心法就像失散多年的兄弟篇,和那些净化自己的慈悲佛法也好像殊途同归。世间万物同根同源,如林阡那样的悟性,倒是也可以一通百顺。
是了,唯有秉着一颗仁慈之心,方能得生生不息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