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华殿外,一长身冷面女子静声而立,漠然盯着拦在崇华殿门前的一众宫侍。
“将军,威后说了,不让您进去,还请您不要为难奴等。”他们神色有些惶恐,生怕傅闻钦发怒,毕竟几十年前那场谋逆,傅将军以一人之力击溃敌军的事迹,至今骇人听闻。
女子生着一双无情的凤目,连瞳色都是淡漠的灿银,天穹的熊熊烈日也融不去她眼中的半分冰冷。
她并未动怒,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崇华殿那扇大开的轩窗,那扇窗户很大,可容三人并排通过而绰绰有余,以她的身手,她若想翻窗进去,这些人根本拦不住她。
可她没有,她心中有种令她难以理解的感觉,好像有一把手,狠狠捏着她的心,难受又窒息,又感觉不到一丝痛意。
比起这个,更让她无法理解的是赵韫为何不愿见她?她以为人总是会在临终前见见自己的亲近之人,交代一些话。
赵韫见了沈玉,见了舒皖,甚至去看了眼冷宫中被锁链缠身的疯子,唯独不见她。
“你还不明白么?闻钦。”女帝舒皖自崇华殿中慢步走出,看着她几十年来毫无苍老痕迹的脸,道,“他是觉得自己太老了,不愿让你看见他难堪的模样。”
傅闻钦沉声:“我并不觉得他难看。”
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命数,无法逃脱,有何难堪之有?
舒皖轻轻摇了摇头,似是一声叹:“朕有时觉得你像个人,有时又觉得你一点也不像。”
傅闻钦凝眸,思索着舒皖这番话的寓意,未等多时,崇华殿内传来一声尖锐的哀恸:“威后——殁了!”
殿内响起一阵哭声,傅闻钦木着脸站在原地,门前拦她的人听见噩耗都跑进殿中下跪。
舒皖迈进殿中,她眼中闪过一丝哀伤,想那明媚惑人的男子终是不在了,掺起床边哭得沉痛的沈玉,强作镇定道:“传朕旨意,威后赵韫”
话音未落,傅闻钦走入殿中,道:“他的后事,交给我办罢。”
舒皖未言,算是默许。
这时,傅闻钦才终于看真切病榻上的男人是个什么模样,他双眼凹陷,形容憔悴,皮肤苍白无色,连他精心保养的乌发也斑驳散乱。
以赵韫自己的标准来说,的确形容无状,难以见人。
傅闻钦深深地望着他,无声走向赵韫。
十几步的路程,她好似走了很久,她有种错觉,总觉得只要她坐到床边,轻声唤一唤男人的名字,男人就会醒过来,黏黏糊糊亲吻她的手背。
但错觉终归是错觉,等她触到赵韫过度柔软的肌肤时,就感觉到赵韫已毫无生命体征。
“我可能要离开了。”傅闻钦开口。
舒皖早有所料,点了点头望向窗外,“好。”
一夕之间,阖宫缟素,威后赵韫的葬仪式办得很隆重,入棺前,是傅闻钦亲自给赵韫换的衣。
那是件新制的嫁衣,红衣如火,熏染着幽然的禅香,胸口点缀珍珠,双袖精刺鸾鸟,华美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