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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龙翻过身后,脚下的土地殷殷有声,人立在上头甚至还隐有晕眩之感。

谭世春深吸一口气,对着哭哭啼啼的众人怒喝一声:“莫要再哭!若非我们逃得及时,恐怕这会连自个儿的小命都没能保住。如今侥幸逃命,合该心存敬畏,而不是埋怨哭泣!”

谭世春已是知天命之年,一夜未睡,形容略显狼狈,可说起话来却中气十足。

众人被他一喝,齐齐噤了声。

谭世春说得不无道理,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歹命在呢,屋子没了再建,猪羊死了就再养,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谭世春见那烦人的啜泣声总算弱了下去,便佝偻着腰,拍了拍逃命时沾在衣裳上的灰尘,走向霍珏,拱手作揖道:“老叟多谢霍公子的救命之恩。”

他这一道谢,身后一众百姓也恍然清醒过来,同时站起身,冲霍珏道:“多谢霍公子!”

道谢声一道连一道,渐渐压过了已然弱下的地鸣声,连几名幼齿小儿都学着自家爹娘的模样拱手道谢。

此情此景,莫说是一路跟随霍珏来到临安的何舟了,便连快马加鞭赶来的宗彧都心有触动。

他下意识望向被众人团团围住的霍珏。

却见那人面色平淡,长睫低垂,既不为那声势浩荡的地动而惊慌,也不为万余名百姓的感激涕零而自得,端的是一派从容,端方自持。

宗彧出自并州宗家,本家这几年也出了几位后起之秀,很得族人看重,其中最受瞩目的,便是宗彧的亲侄子宗奎。

宗奎乃去年的太原府解元,若无意外,宗奎与霍珏二月将在盛京一同参加会试。

族人对宗奎寄予厚望,盼着他澹台折桂,金殿夺魁。

宗奎此子很是有些恃才傲物,自小便像只骄傲的孔雀一般。

从前宗彧觉着侄子既然才学过人,那傲便傲吧,毕竟人不轻狂枉少年,他自己便是过来人,很是能理解宗奎的狂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