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养?”臧修烈再看看臧野的脸,觉得他好像又像小时候一样,把自己当成了傻子。
臧修逸的语气更为坚定:“刚回国的时候,跟应总去孤儿院慰问,我也是看他长得跟我有些相似,才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把他从孤儿院里接了出来,你看不出来吗,这孩子明显就是国内养大的,我如果在国外生了他,怎么可能再把他送到这里来?”
臧修烈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修逸,我可是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
臧修逸的脸色变了变。
“只有在心虚的时候,你才会一连串解释这么多。”臧修烈深呼吸一口,“是,你很聪明,每次编的借口听上去都很有道理,可是,既然你是因为对他动了恻隐之心才收养他,那他为什么被你打成这个样子?”
臧修逸沉默地与他对视着,金丝边眼镜后的双眸深沉得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一时间,居然让臧修烈感到些可怕。
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堂哥,陌生得让他脊背好似升起一阵透骨的寒意。
在他面前,臧修逸似乎知道掩饰没有任何用处,在最开始的慌乱过后,反而变得更加冷静。
而一个人,如果连家人的感受都已经无心在意,恐怕心底最后一丝人性也正悄悄泯灭。
不过,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下手虐待的人,又能指望他对哪个亲人格外开恩呢?
“家长呢?先过来一下。”不远处的警察对着他们的方向招了招手,臧修逸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去,原本的无措已经消退干净。
虽然在场的所有人都将他看成了一个徒有其表的恶魔,但此刻的他依旧让自己恢复了该有的光鲜模样。
臧修烈看着他那强撑着的背影,才发现,原来他这位光彩照人的海归堂哥,肩膀居然这样瘦弱,瘦弱到好像只要被轻轻推一下,就能坍塌在地。
他真的觉得自己在看一个陌生人。
云星眠一直远离事件中心,没有离他们太近,也没有离警察太近,只安排了一位保镖不远不近地在臧野旁边跟着,怕真的出什么意外。
这会儿,看到臧修逸被警察带走,他才朝着臧修烈的方向靠近了些。
臧修烈虽然一直盯着堂哥的背影,可也察觉到了他的接近,忍不住喃喃地问:“怎么会变成这样?”
对他,云星眠一直生不出什么幸灾乐祸的恶意来。
“或许不是变成了这样,只是你一直没发现过真相罢了。”云星眠这话听起来,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安慰。
臧修烈终于把目光移向他:“你今天是故意的,联系我给幼儿园捐这次体检,就是为了让医生报警?你早就知道他有孩子,也早就知道这孩子被虐待?”
他越说越激动,语气也变得刺耳了许多:“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非让我在这种情况下知道!你早点告诉我,我会好好解决的!他也不用被警察带走!他——”
看着他这副焦急的模样,一股沉沉的怒气也不由得充斥在了云星眠胸腔:“是啊,不管重来几次,你都会念在你伟大的兄弟情,帮他粉饰太平,根本不管别人因此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云星眠想起了上一世,虽然他没有见证过,可想到现如今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姥爷,在上一世是如何死在臧修逸手中,又如何被眼前这个人掩饰过去,他就忍不住觉得,臧修逸现在得来的报应,还远远不够。
“你只知道他现在被警察带走了,然后呢?这种结果难道是别人造成的吗?”跟臧修烈比起来,云星眠的语气大概可以称得上平和,可他说出的话,却字字珠心,“是别人拿着他的手,强迫他去虐待一个四岁的孩子吗?你只看到他现在有了麻烦,有没有想过,在这之前的日日夜夜里,一个四岁的孩子在面对他时,经受着多大的痛苦与恐惧?”
“臧修烈,在你眼里,你们臧家人好像从来都高人一等,当初也是,因为他喜欢历寒尽,你就变着法儿地对付我,难道就因为他是你的兄弟,就比我的感情高贵了许多吗?”云星眠冷笑了一声,“你看清了,那个孩子,也流着你们臧家的血,他也一样姓臧,这么样一来,你是不是终于能设身处地地替他想想,一个四岁的孩子被人虐待与一个虐待他的恶魔被警察抓走相比,到底哪个更让人觉得难以接受?”
臧修烈此时的反应或许也算正常,一起长大的堂兄与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萝卜头相比,自然是臧修逸更亲近些,重重震撼之下,他肯定先下意识地替臧修逸担心。
只是云星眠忍不住因为他这态度想起了上一世的情形,把当初没能骂出口的,也在这时一并骂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