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齐说着手从展之行背后伸上去,手掌盖在展之行头顶,轻轻地拍了拍,以示对展之行幻想过头的安慰。
然而,展之行一点没被安慰到,倒是发型被拍乱,他眉头一凛,打开方齐的手,自己冷静下来。
他见过树枯死的样子,现在看到的茂盛不过都是幻象,若要是树真的成精了,就不会死了。
说服了自己他,他嘘了口气,抬脚往树底下走过去,因为‘树儿子’这会儿化身成一只斗鸡,见人就啄,挖树的几个工人都被他攻击了一遍,正扯着嗓子喊‘这是谁家的孩子’。
“那——”
展之行还没走近,刚开了个口,刚刚扯着嗓子喊的工人就对着他教训起来。
“你这人怎么当家长的!把孩子带到工地上来,还让到处乱跑!这是孩子来的地方嘛!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这些人不反省下自己,又这告这个告那个,搞得好像全世界都该替你看孩子一样!实际上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没看好孩子!当不好父母就别生孩子啊!这么不负责任算怎么回事!”
对方吼得一气呵成,展之行完全找不到插嘴的机会,仿佛能看到实体的怨念,展之行觉得他一定经历过什么故事,于是等他停下来,确实没打算再继续才接话。
“师傅,不好意思,这不是我家孩子,我们也正在找他的家人!”
刚还理直气壮的工人这下尴尬地一笑,他身后的另一个工人把凑到树下,抱着树不松手的男孩给摘下来,结果男孩咬了工人一口,又回去抱着树干,回头瞪着工人。
“你们不要伤害我爸爸!你们不要挖走他!他是一棵好树!”
孩子天真又深情的控诉让人哭笑不得,刚被咬工人又气又没处下手地喊起来,“这小鬼!你父母在哪里?信不信我揍你!”
“我爸爸就在这里!你们都是坏人!”
男孩吹鼻子瞪眼,工人又上去拽他,但这回还没有靠近男孩就开始拳打脚踢,没能把他给摘下来。
旁边的工人见了也去帮忙,男孩又哭又叫又打,若不是展之行在边上看着,光听声音会觉得这孩子受了什么惨不忍睹的虐待。实际上工人都顾着那是别人家的孩子,没有人动真格,不过男孩也是真历害,活像一只小狼狗,野得厉害,一时真唬住了工人,不得不暂停工下来。
展之行和方齐伫在一旁静观其变,他们没能找到白兔翁要等的人,当然也不希望树就这么被挖走,虽然这么‘利用’一个孩子不太好,但就算他过去,大概是被被男孩‘攻击’的对象,还不如不动。
另外,这些工人并不能决定树能不能不挖,顶多他们不挖,换一批人再来,所以至少得等到一个说得上话的负责人来。
展之行刚这么想,旁边就先闻其声的传来一个怒沉的男声,他转头看过去,看到三个高矮不齐的男人一起走过来。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孩子?”
说话的是早上展之行和白兔翁来时,带人来看树的那个,连他说的话都没怎么变,这会儿转头谄媚地对他旁边高了他半个头的男人说。
“莫总,这棵少说也是几百年,您无论拿去栽在哪儿,要风水有风水,要底蕴有底蕴,那个孩子马上就弄走,绝不影响您的时间。”
被他叫莫总的男人面不改色地淡然回了一句,“那是我儿子。”
那人面色一僵,展之行打量起他旁边的莫总,大约三十五六的样子,说话的时候视线微微往后另一个助理模样的人一瞥,被瞥的人立即脸色一沉,恭敬地低下头去,汇报道。
“下车的时候我交待了小丁看好斐斐,可能又捉弄了小丁自己跑来了。”
听过几人的对话,展之行暗暗地理了一遍他们的关系,大约是莫总是带人来买树的,把孩子一起带来,但看到工地不方便就把孩子留在了外面等着,结果孩子不知怎么自己跑进来了,只是管一棵树叫‘爸爸’是什么意思?
“有种流传的习俗,有的孩子出生时八字不好,五行失衡,为了给孩子补五行,就认树,井之类的为义父,我还见过认一块石头当爹的。”
方齐冷不防地解说起来,展之行的听进去了却没回话,视线追着莫总移到了树下,助理像是担心工人们对男孩有什么误解,主动地解释起来。
“那个,这孩子小时身体不好,按大师的意思认了这棵树当了义父,孩子重情,当了真,各位别放心上。”
展之行不由地朝方齐看去,方齐得意地挑起眉角,像是在炫耀他神机妙算似的,他当作自己没看这一眼地又把脸转回去,看到停在男孩子面前,朝男孩伸出手,半哄半吓地对大哭不止的孩子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