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完后下台休息片刻,林初又换上裙装,与另一批人上台跳舞。她的舞姿中规中矩,仔细看去还有些僵硬,跳到一半时手势与别人相反了,观众看得并不仔细,倒也无人留意,林初及时矫正,神情自若的继续舞动。
有领导问旁人:“这是你们单位新招进来的几个小姑娘?有些人去年好像没见过。”
那人笑答:“去年一月我们招了一批实习生,那会儿她们都在轮岗实习,没参加演出,今年刚好可以拿上台面。这帮实习生都挺不错的,学历好,肯吃苦耐劳,尤其是最左边那个看起来有点儿小的姑娘,那会儿冬天零下几度的时候,刚好轮岗到了垃圾堆填区,大冷天的每天早上四点去那里铲雪清垃圾,足足熬了一个月,那批实习生里头,她最能吃苦。”
沈仲询在旁听见,顺着那人的手势往台上看去,正好见到林初下弯着腰旋舞,裙摆微微拢起,脸上的笑容角度完美,就像对着镜子排练了数遍似的。
他面无表情的摸了摸腕上已经消失不见的血口,支着下巴,开始认真观看,却谁都没有留意到一个瘦瘦的矮小男人正提着一个油漆桶,猫腰往演出台走来。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音乐已近收尾,舞者们也渐渐缓了动作,只待集体摆出最后一个姿势。矮小男人猛地跳窜到了台上,舞着手中的油漆桶声嘶力竭的叫喊,保安们都在外围,尚未反应过来,那男人猛地提起油漆桶,大力的往舞者身上浇去,中间几人正好遭殃,尖叫声立时肆起,边上的几人连忙叫喊着逃窜下来,只是裙摆太长,她们又慌张无措,脚步混乱,几人来去推搡,走到台阶处,立刻便跌了下去,混乱大起。
那男人举起打火机,微弱的火苗摇摆不定,他大喊:“谁都不许走,要不然我放火烧了你们!”说着,示威似的朝几名舞者逼近几步,又威胁没被油漆浇到的人,“不许跑,我马上烧死她们!”
那些人哪里愿意听他,纷纷慌不择路的逃命,只有中间被浇得满身鲜红的几人才惊恐的聚在一起,杨纯贝也站在其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台下的观众已惊慌的往外围跑去,保安又往中间挤来,围观群众倒是叽叽喳喳的看起了热闹,记者们激动的举起身边的器材,将这段惊心动魄的画面摄录下来。
城投集团的几个负责人和市委领导坚定的站在演出台前,高声询问,那矮小男人一边恶狠狠的盯着舞者,一边转头朝他们喊:“我要你们赔钱,城投集团的人,我要你们负责,我要把你们的行为公布出来!”
他将汇田北化工厂被强拆的事情语无伦次的道出,只是周围实在吵闹,纷纷的议论声早盖过男人的嘶喊,只有临近几人才听得清。
林初刚才跑得快,此刻惊慌的站在台下。她先前被人使劲儿往下推,跌下台阶的时候似乎扭了脚,提步时抽痛难忍,大伙儿早逃窜了出去,也没人顾得上扶她一把,林初着急的噙了泪,半响才深呼了一口气,忍着痛小心翼翼的往外挪。
刚挪了两步,后头突然抵来了一具身子,林初一惊,下意识的就要尖叫,嘴巴立刻被捂住,耳边的低沉声音在说:“我是民安房产的沈仲询,我们在环境集团见过,别怕!”
林初立时安下了心,心跳虽仍怦怦的,但脚上似乎有了力,变得沉稳。
沈仲询松开手,低声问:“知不知道话筒在哪里?照着我说的做。”
他说了几句,林初立刻摇头,转身就想离开,沈仲询沉着脸拉住她不放,林初咬牙切齿:“关我什么事,让我走!”
台上那人仍在叫唤,状态已近癫狂,哭声和喊声交织在一起,谁也听不清谁。沈仲询面无表情道:“上面那些人不是你的同事?你就这么自私?”
林初不由冷笑,只是这张稍显稚嫩的脸上添着这抹表情,让人看来格外怪异,并不搭调。沈仲询蹙了蹙眉,听她道:“谁才自私?这不是你们搞出来的事儿?”
沈仲询沉脸不悦,正待开口,台上那人又大喊大叫着要点火,火苗挥向了杨纯贝,杨纯贝尖叫着连连后退,却已被逼到了绝路,后面的木板牢牢的抵在那里。
沈仲询只觉得脸上被一抹长发重重的甩了一巴掌,编制在侧边的细长麻花辫击到了他的眼睛,沈仲询眯眼往后一仰,再睁眼时只见林初已跑到了舞台边的立柜上,从一个箱子后面摸出一个话筒,朝台上喊:“先生!”
沈仲询反应迅速,立刻蹿向后台,绕去舞台的另一侧。
第4章
林初一边留意着后头的动静,一边举着话筒,手上用力捏紧,抵御紧张情绪:“先生,他们听不清你在讲什么的,你要不要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