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牛脯,先用刀背拍松,再切成均匀的小块,下到锅中煽炒到变色,加入调料与番茄沙司和切好的番茄,一起放入砂锅里,大火烧开,再改成小火炯上。她正将西芹切成小段,身后响起贺静宜的声音,“刚才坐在那里,我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完全无所事事地晒太阳了。”
“无所事事大概不是精英的生活方式。太阳快落山了,抓紧时间继续晒吧。”甘璐头也不回地说,手上切菜的节奏丝毫不乱。
“这边安静得……像世外桃源。你知道冶炼厂那里乱成什么样了吗?”贺静宜并不等她回答,己经接着说了一下去,“当然你不用知道,你可以安心做一个快乐的主妇,对那些事不闻不问。”
“冶炼厂的混乱不是我造成的,也不是我能解决的。我没记错的话,我的愚人天堂早被你嘲笑过了,不用今天特意追过来继续吧?你直接去找修文谈,比留在这里看我做饭不是有意思得多吗?”
“你待在这里不走,他怎么可能跟我联络?”
甘璐耸耸肩,“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贺静宜冷笑起来,“尚太太,你的确有点儿讽刺的天才。而且你选择了一个最好的现身时间,放着工作不做跑来这边,恰好堵住了我跟修文的谈话,让他没法直接出手帮我。可是你得知道,我们有过很深的感情,他不会眼看着我被吴畏害到去坐牢。你就算在这里待着不走,也肯定看不到那一天的。”
“抱歉,我对你的去向没你想象的那么关心。我来这里,可不是特意关注你是坐玛莎拉蒂,还是坐牢。别墅的风景你应该看完了吧,太阳也落山了,我没准备你的晚饭,所以,你现在告辞的话比较好。”
“我们做一个交易吧,尚太太。”
甘璐放下菜刀,拿擦手巾擦一下手,回身看着她,笑了,“你知道我是当老师的,一般老师最怕碰到的就是冥顽不灵的学生,任你怎么教化,说得舌灿莲花,也是枉然。不过,一般来讲,这种状态会随着叛逆期结束,早晚有一天,他们会知道,原来老师说的话多少也是有道理的。至于贺小姐你这样的谈话对象,说实话,我以前没碰到过。”
贺静宜似乎被触怒了,可是又勉强控制住自己,“听我把话说完。请你尽快离开这里,别干涉修文的决定,让他自行处理这件事。以后我再不会介入你们的生活。”
“恐怕你没权力对我提要求。”甘璐和颜悦色地说,“而且,我不会稀罕一个需要别人承诺不介入才能保持正常的生活。”
“你对修文这么肯定吗?他只是经历了太多事情,累了,想要一个稳定的家庭生活而已。你适时出现,得到了他。可是像他那样的男人,你最好永远也别指望拥有他的全部。”
“我对感情这个东西,从来没你那么肯定,贺小姐。不过我坚信,哪怕得到了某个人的感情,也并不意味着一种占有,更不意味着从此就拥有了向某人予取予求、需索无度的权力。”
贺静宜森然说道:“别跟我布道,也别职业病发作,对我说教。你没有经历过那样深的感情,不能理解我和修文之间的过去,我同情你。现在我们回到正题,你要什么条件才肯离开这里?"
“你似乎热衷于做交易,贺小姐。你昨天要跟吴畏交易,居然不想想,你能出的价钱,相对于他早晚有一天会继承大笔股份的旭异算得了什么。现在你又想跟我交易,可是你出的条件打动不了我,我不认为你有跟我交易的资本。不过没关系,”甘璐笑了,“你也别急,我后天要上班明天肯定要回去,你可以尽情去跟修文交易,看能不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暮色降临,厨房内光线渐渐昏暗下来,天然气灶上坐着的砂锅发出轻微翻滚的声音,火光映得立在旁边的甘璐脸上明暗不定。贺静宜能清楚看到,她目光平静明澈,没有任何波澜。
听到甘璐明天就要离开,她本来该松一口气,可是她的心底却一紧。她从昨天晚上开始打尚修文的手机,一直到刚才,他都没有接听。她只能把这归结于甘璐的到来。她安慰自己,尚修文有太太在身边守着,当然不方便跟她联络。
他肯定不会坐视她不理——她努力说服自己镇定下来,然而内心的惊惶越来越大,她整晚失眠,在酒店房间里踱来踱去,仿佛又陷入了几年前父兄被捕、母亲成天哭泣、求告无门的那种状态之中。
她想,只要甘璐离开就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