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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还有那样一个前女友窥伺在侧,要他像吴丽君说的那样做到不理睬,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此时占据贺静宜脑海的也正是吴丽君。

她手扶方向盘坐着,那辆银灰色宝来已经消失在她视线以外,地下车库除了偶尔有车辆进出,车灯一晃而过以外,灯光昏黄,安静得有几分诡异感。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吴丽君,早已经被她刻意封闭起来的那一部分回忆突然不受控制地翻涌了上来。

以前吴丽君与她见过不止一次,从第一次开始,就绝对算不上愉快。

吴丽君根本不看她,目光冷漠,声音平淡地说:“我认为修文跟你不合适。不过,年轻时不犯错误是不可能的,我不会干涉你们。我了解我儿子,他早晚会认识到这一点。”

“阿姨,我知道我家里条件不好,可是……”

吴丽君皱眉,“这不关家庭条件的事,我本人也只是出身于一个清贫的教师家庭。我尽可能用你能明白的话讲吧,理不理解就全看你了;你的教养和修文太不一样,你们不是一样的人,迟早会分开的。”

当时她才二十出头,从小容貌出众,性格一向倔犟高傲,被这个断言激怒,却也被吴丽君的气势所慑,根本没法反驳。她只暗暗下一决心,一定要和尚修文更长久地在一起,“气死你”——当然,这个孩子气的想法她只敢咬着牙狠狠说给自己听。

可是她心底有着隐忧。

她和尚修文都还太年轻,再怎么热恋,离天长地久也很遥远。而且,她不得不承认,吴丽君的话有一部分是她无法反驳的,她那个喧闹、贫寒的家和尚家在不一样。尽管父兄在尚修文的安排下做生意,家境开始宽裕起来,可是始终没法有尚家那样不动声色的修养。

家人讨好尚修文到了她都看不下去的地步,在这个气氛渲染之下,她慢慢患得患失,渐渐再也没法保持与尚修文初相识时的那个坦然骄傲的美丽少女姿态了。

当她的父兄打着吴丽君的招牌,头一次在外面闯出祸来时;吴丽君将她和尚修文同时叫去,却根本没看她,只是痛斥尚修文,态度和用词之严厉,让她这才明白,以前对她的那点儿冷漠,实在算得上客气了。

“你和她分手吧。”吴丽君根本没有商量余地地说,“给她家一笔钱补偿一下,不然总有一天会惹出大祸。”

尚修文看着母亲拂袖而去的背影,良久不语。贺静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口干舌燥。当尚修文转身看着她时,她顿时哭了起来。尚修文僵立一会儿,伸手搂住了她,她才放下心来,“修文,我回去跟我爸爸和哥哥说,一定让他们再别做这种事了,我叫他们来给你妈妈道歉。”

“我妈不会接受道歉的,这种事真的不能再发生了,不然……”尚修文打住,她却能体会出这个“不然”意味着什么。

在她回家与家人激烈争吵,相互讲尽伤情面的话以后,她的父兄稍微收敛了一段时间,又故态复萌。她和尚修文之间也开始不断爆发争执,从最初的撒娇到后来她哭泣着挽回,他们的分歧越来越大。尚修文甚至亲自去与她父亲、哥哥长谈,可是收到的却是完全相反的效果。

她父亲和她哥哥在家里当着她的面发愁地说:“他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看来你们两个长不了的,我们得抓紧时间,不然以后不要说挣钱,公司能不能继续开下去都成问题了。”

她寒心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狠狠地一挥手,将桌子上所有的盘碗全扫到地上,然后抱着妈妈大哭。妈妈宽慰她说:“你要是能跟他结婚就好了。唉,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个命。不管怎么说,你还是要好好抓紧他。”

她想,这算是一个宽慰吗?

这是她的初恋,她付出的是爱情。尚修文的好条件打动的是她家人,而打动她的是他这个人。她想抓紧他,只是为了自己。她知道她再找不到一个人让她这样爱,或者是这样爱她了。

尚修文的父亲在知道她哥哥打着自己公司的旗号跟人谈合作后,马上断绝了双方所有经济往来与合作,这间倚仗尚父生存的公司一下陷入了困境,而尚修文也正式向她提出了分手。

他一脸的疲惫,“静宜,我累了,我不想我们的感情变成你家人予取予求的理由。如果只需要我付出,我还可以容忍,可是已经危及我的家庭,我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哭泣和威胁她都用过很多次了,这次她用的是更激烈的一招。她吃了安眠药,然后给不接她电话的尚修文发了短信。她并不是单纯做一个姿态,而是吃下了足以致命的剂量。她确实绝望了,如果尚修文不管她,她做好了死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