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暂时没有危险。但必须进行刮宫术清宫,肌注缩宫素以减少出血。”
“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修文,这只是做完当场就能离开的一个门诊小手术。让医生清宫止血以后,你再进去。否则她情绪波动,出血会更多。”吴丽君制止了他,示意医生去准备手术。
“吴厅长,她的确情绪很不稳定,有点儿失控了,刚才检查时都不配合。”医生为难地说,“我觉得需要注射镇静剂。”
吴丽君点点头,“好,动完手术后,记得提取胚胎组织做病理检查和染色体分析,把报告直接交给我。”
尚修文机械地在护士拿出的手术通知单上签字之后,颓然坐倒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等侯着。
吴丽君是医生出身,从政前有丰富的临c黄经验,见惯病痛生死,并不为里面进行的小手术忧心。她只担心地看着尚修文灰败的面孔,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坐在这里的这个年轻男人是她的独生子。她一向忙于事业,休完产假后,就将他交给了保姆,一直没有放太多心思在他身上。每次认真打量他,她都吃惊于他的快速长大,有点儿惆怅又骄傲的感觉。
现在回头看去,哪怕经历了那么多大起大落,过去的日子也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已。他已经长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没有任何青涩气息。他小时候长得像她,现在相貌仍然带着她的影子,气质神态却越来越像他的父亲。
一想到去世的丈夫,她的心跳就加快了频率,而且节奏有些紊乱。她只能在尚修文身边坐下,让自己平静下来。几年来她都是这样,在尚修文的敦促下,她做了详细的体检,排除了心脏病的因素,只能归结于心理因素。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痛,也知道儿子的痛。在共同的亲人去世后,他们几乎是相依为命地生活在一起,相互关心着对方.却似乎还是没有办法亲密相处,尽情诉说以卸下重负——至少在这个方面,他们完全了解彼此的骄傲,宁可选择各自背负下去。
她仍然是那个对人对己要求一样严格的领导,可是已经没有了事业上的野心,只满足于尽职尽责地将分内工作做好。但是她知道儿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不希望他就那样颓废消沉下去,更不希望他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
可是,她从来不擅长劝解,尚修文更有他的固执,能够在不动声色之间拒绝所有人。
当初听到尚修文突然说他打算结婚,吴丽君大吃一惊,“你不能玩闪婚。婚姻是一辈子的事,要慎重。”
尚修文好笑地摇头,“我和她认识交往快两年了,怎么说都不算闪婚。”
他简短介绍着女朋友的情况:二十四岁,一所中学的历史老师;父母早年离婚,一直与父亲生活在一起;父亲是纺织厂工程师,退休在家。
“这女孩子年龄并不大.怎么会愿意这么早结婚?”
“她并不想结婚,可是我得抓紧求婚绑住她啊,不然她迟早会不要我的。”尚修文半开玩笑地说。
吴丽君向来没什么幽默感.皱眉说:“我觉得应该等她年龄大点儿,考虑成熟一点儿再谈婚姻,这样才会稳定。”
“她很成熟理智了,跟年龄没有关系。而且只有对着她,我才觉得,结婚,生一个孩子,有一个家庭,是一件很值得尝试的事情。”尚修文突然提到孩子,母子二人眼神相碰,马上都移开了视线。
吴丽君并不是一个琐碎絮叨的女人,虽然有满腹猜疑,也不愿意再盘问下去了,只是说:“带她来跟我见个面吧”
坐在吴丽君面前的甘璐看上去相貌秀丽,文静大方,在她一向能令下级不敢对视的目光审视下,也表现得很镇定,没有一点儿怯场,不是她一向厌恶的举止招摇、感情轻浮外露型的女孩子。
但这不是重点。吴丽君看向尚修文,只见他给这女孩子夹菜,目光温柔,而她抬头与他目光短暂相接便移开,那一闪而过的笑意同样温柔。
吴丽君想,这女孩子虽然说不上出色,但对儿子的影响却无疑是积极的。尚修文明显喜欢她,并愿意与她过正常的生活。这已经很让她安慰了。
她仍然不放心,找人调查了一下甘璐的家境背景:她就读于师大.在学校表现良好;毕业后进文华中学教书,是个称职而受学生欢迎的老师;父亲甘博身体欠佳,每天的消遣不过是和邻居打打小麻将;母亲早已改嫁,彼此之间很少来往;她家再没什么亲戚在本地。
吴丽君既然断绝了求上进的念头,当然也无意拿儿子的婚姻做筹码,进一步编织关系网。有同僚听说她有未婚的儿子,流露出给他介绍门当户对的女孩子的意思,她全都断然谢绝。她不愿意再直接cha手儿子的婚姻,勾起他的记忆。她更关心的只是对方不可以再给尚修文带来麻烦与耻ru,甘璐这样简单的家庭结构让她觉得很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