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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璐盯着他,气得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索性不理睬他,转身就走,然而尚修文马上拖住了她的手。她回头之际,看见学校仍不断有同事、学生出来,只得放弃挣扎,由着他拥住肩头,上了他的车。

她一坐定,就冷冷地说:“麻烦你明天不要来接送我了。”

“我明天的确得出差,今天……”

甘璐截断他的话,“很好,谢谢。”

尚修文挫败地看着她,“璐璐,我们真的再不能好好沟通了吗?”

“如果自己心里有鬼,不免会把别人的行为看得同样鬼祟,哪里还谈得上有沟通的必要?”

“你认为我的坦白这么廉价而且虚伪的话,我们确实更有必要找出问题在哪里。”

“问题其实一直很清楚:你的坦白来得不是时候,只能算是一份口供而已。我要这样一份口供有什么意义?”

“璐璐,你认为我的过去是一种需要交代的罪恶吗?就算是,我也已经付出了代价。”

“那么我呢?我有什么理由为你的过去埋单?”

尚修文抿紧嘴唇,看着前方。甘璐懊恼地将头扭向窗外。她从小见识过父母的恶语相向,并且深深为之苦恼。她一直设想,她如果结婚的话,绝对不能重蹈他们那样的覆辙。答应尚修文求婚,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想以他的冷静理智,他们不可能争吵得难看。

结婚两年多,他们的确绝少有直白的相互指责与交锋。她有时也不免疑惑,别的夫妻是不是也能相处得如此彬彬有礼。可是此时争吵脱口而出,而且大有失去控制的架势,她这才知道,所谓冷静与自制,原来多么脆弱。那些伤人的话似乎早就积蓄着,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要脱口而出。

隔了好一会儿,尚修文开了口,声音恢复了平素的镇定,“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跟你说话。”

她也平静下来,“没什么,我也有点儿口不择言,抱歉。不过那本杂志我是买来消遣的,无意中看到她。我对你的过去尚且没好奇心了,更何况是对她。”

回到家后,两人在沉闷的气氛中吃完饭,然后各行其是。甘璐洗了澡后,跟前几天一样到书房去备课。尚修文端来一杯热牛奶,放到她手边,踌躇一下,却没走开。

“璐璐,我明天得赶回j市。冶炼厂的兼并谈判到了关键时候,亿鑫董事长陈华已经赶过去与常务副市长见面。有传闻说,亿鑫私下与旭昇几个小股东接触,甚至有意收购旭昇一部分股份。我们这边还必须尽力争取,否则……”

甘璐并不回头,好声好气地打断他,“修文,这些事我不懂,也没有兴趣,不用跟我解释。以后你要出差,跟我打声招呼就足够了,只管去忙你的。”

尚修文将她的椅子转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甘璐无可奈何,只得仰起头看着他,“我会好好吃饭,按时睡觉,注意身体的。我自问算是一个对人对己负责的人,而且一向没有自虐的习惯。修文,这点你应该了解我,放心吧。”

尚修文缓缓在她面前蹲下来,双手握住她的手,“你准备再也不原谅我了吗?”

甘璐的视线随着他下移。蹲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微仰的一张清俊的面孔略微消瘦,深邃的目光如此专注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全部无法用言辞表达的情绪传递给她。

“我们都先原谅自己好了。我原谅我的愚蠢,不跟自己较劲了。至于你……”她轻声一笑,“你就别一定要求得到我一个口头的原谅,那没有什么意义。”

尚修文张开双臂,环抱住她的腰。她微微一惊,身子向后靠到椅背上,退无可退了。

她低下头去,只能看见他乌黑浓密的头发,在灯光下闪着光泽。

这套房子装的是中央空调,室内被她设定为保持着二十二度的恒温。她洗过澡,只穿着一套睡衣,外面罩了一件羊绒开衫。隔着薄薄一层布料,他的脸慢慢贴到她的小腹上,那里依旧平坦,她能清楚感受到来自他面部的温度和呼吸的气息。

她这几天情绪平复下来,可是依然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感受。此时,眼见他用这个姿势拥抱住自己,她突然强烈地意识到,他是住在她子宫内的那个小小生命的父亲,而她再怎么彷徨迷惘,也已经是一个母亲。

他们曾在那样的悸动与兴奋之中,共同造出了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此刻正静静在她身体里生长。

虽然再回想起来,她只有无法言喻的心酸,可是那也是他们无法抹去的过去了。